書房內陳設極為簡單,靠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各種書籍卷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書卷和墨香。
臨窗一張寬大的書案,上麵堆滿了圖紙、筆墨和測量工具。
一位身著半舊藏青棉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的老人,正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目光如電,瞬間便落在了走在最前麵的陳耀祖身上。
陳耀祖也在這一刻,看清了多年未見的恩師。
比起記憶中,秦老的麵容確實蒼老了許多,皺紋如同刀刻,記錄著歲月的風霜與操勞。
但他的腰杆依舊挺得筆直,那雙眼睛,雖眼角布滿細紋,卻依舊清澈、銳利,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山河脈絡。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酸楚湧上心頭,陳耀祖快步上前,在書案前撩袍便拜,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學生陳耀祖,拜見老師!多年未見,老師一切安好?”
王富貴和姚宗勝也緊隨其後,恭敬行禮:“晚輩王富貴姚宗勝,拜見秦老大人!”
秦鴻沒有立刻讓他們起身,而是仔細地、久久地端詳著陳耀祖。
幾年光陰,當初那個帶著幾分青澀稚氣的孩童,已然長成了身姿挺拔、眉目沉靜、氣度初成的少年。
他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芒,這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
“起來吧,都起來。老夫還沒老到需要你們一直跪著說話。”
三人這才起身,垂手恭立。
秦鴻目光掃過王富貴和姚宗勝,最後又落回陳耀祖身上,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秦鴻目光掃過王富貴和姚宗勝,最後又落回陳耀祖身上,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坐。彆拘束。耀祖,你這孩子,到了京城,進了國子監,也不早點來見老夫,是怕老夫管束你,還是覺得翅膀硬了,用不著老夫了?”
這話帶著幾分調侃,卻也有一絲真實的埋怨。
陳耀祖連忙躬身道:“老師明鑒!學生絕無此意!
學生深知老師回京,必然事務繁忙,應酬眾多,學生不敢貿然前來打擾,更不願讓他人誤會學生是借師生之名行鑽營之事,玷汙了老師清譽。
故而等到年關稍閒,才敢遞帖拜見。
學生心中,無一日不感念老師昔日教誨之恩!”他說得情真意切,眼神坦蕩。
秦鴻聞言,臉色緩和了許多,哼了一聲:“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考慮得也算周全。”
他話鋒一轉,直接切入正題,“信裡說得終究簡略。
說說吧,在國子監這幾個月,感覺如何?學問可有進益?尤其是水利一道,可有什麼新的想法或疑難?”
他沒有寒暄客套,一開口便是學問,這正是他的一貫風格。
陳耀祖知道這是考較,也是交流的機會,他略一沉吟,便將從沈文淵博士處探討的關於水流力學的一些粗淺想法。
結合自己前世的知識,以及近期研讀前朝水利典籍的心得,娓娓道來。
他並非賣弄,而是真正將秦老當作可以深入探討的師長。
“……學生近日重讀《河防通議》,對其中所載‘分流殺勢’之法略有疑惑。
此法固然能緩解主河道壓力,但若分流渠道設計不當,或遇上特大洪水,分流口極易被衝毀,甚至可能引發新的險情。
學生以為,或可借鑒前朝隱士所提‘束水衝沙’之理念,在特定河段,通過巧妙構築堤壩。
人為收窄河道,利用加大流速來衝刷淤積的泥沙,既保河床深度,又固堤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