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刻,天色依舊昏暗。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寒風凜冽,卷起地上的塵土和枯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鼓樓大街的街口,空曠而冷清,隻有幾盞孤零零的氣死風燈在風中搖曳,投下昏黃搖曳的光暈。
周奎帶著他手下的十幾個校尉,稀稀拉拉地站在街口臨時劃出的“點卯區”。他們穿著深藍色的飛魚服,腰挎繡春刀,但站姿歪斜,交頭接耳,哈欠連天,毫無軍紀可言。不少人臉上帶著宿醉的浮腫,眼神惺忪,甚至有人偷偷往嘴裡塞著乾糧。周奎本人則抱著膀子,斜靠在一根拴馬樁上,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冷笑和挑釁,眼神如同盯上獵物的餓狼,死死盯著街口方向。
“頭兒,那姓沈的……真敢來?”一個滿臉橫肉的校尉湊到周奎身邊,低聲問道,語氣帶著不屑。
“哼!不來更好!來了……”周奎獰笑一聲,眼中凶光一閃,“老子讓他知道知道,這鼓樓大街,是誰的地盤!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待會兒……看我眼色行事!”
“是!”幾個親信校尉低聲應和,摩拳擦掌,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而富有節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沈煉來了!
他騎著一匹毛色油亮、步伐矯健的黑色駿馬,身著嶄新的深青色飛魚總旗服,腰挎那柄精鋼打造的繡春腰刀。王二和李石頭穿著嶄新的小旗服,腰挎佩刀,騎著同樣神駿的棗紅馬,緊隨其後。三人三騎,在昏暗的晨光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帶著一股凜冽的肅殺之氣,緩緩行至街口。
沈煉勒住馬韁,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這群懶散的校尉,最後落在周奎那張寫滿挑釁的臉上。
“周小旗,”沈煉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點卯!”
周奎撇了撇嘴,慢悠悠地直起身,懶洋洋地揮了揮手:“都站好了!沈總旗點卯了!”
校尉們這才勉強站直了些,但依舊隊形鬆散,眼神飄忽。
“報數!”沈煉下令。
“一、二、三……”校尉們稀稀拉拉地報著數,聲音有氣無力,甚至有人故意報錯。
“停!”沈煉眉頭微皺,“重新報!大聲!整齊!”
校尉們麵麵相覷,看向周奎。周奎抱著膀子,冷笑不語。
“報數!”沈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冰冷的壓力!
校尉們被這氣勢所懾,下意識地重新報數,聲音總算大了些,也整齊了些。
“應到十五人,實到十四人!”周奎懶洋洋地報告,語氣帶著一絲幸災樂禍,“張麻子那小子,昨晚吃壞了肚子,告假了!”
沈煉沒有理會他的解釋,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裝備檢查!拔刀!”
校尉們一愣,麵麵相覷。拔刀?大清早的,檢查什麼裝備?
“沒聽見嗎?拔刀!”王二厲聲喝道。
校尉們這才不情不願地拔出腰間的繡春刀。一時間,寒光閃爍。但仔細看去,不少刀身鏽跡斑斑,刀鋒卷刃,甚至有的刀柄鬆動,纏繩磨損嚴重!這哪裡是錦衣衛的製式兵器,簡直是破銅爛鐵!
沈煉麵無表情,策馬緩緩從隊列前走過,目光如同探針,掃過每一把刀。當他走到一個身材矮壯、眼神閃爍的校尉麵前時,目光停住了。
“你,刀給我。”沈煉伸出手。
那校尉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看向周奎。周奎眼神一厲,示意他遞過去。
沈煉接過刀,入手沉重。刀身倒是擦得鋥亮,但仔細一看,刀脊處有一道細微的、新打磨過的痕跡!他屈指在刀身上輕輕一彈!
“嗡……”刀身發出沉悶的顫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雜音!
“這刀……是新換的刀身?”沈煉冷冷問道。
“啊?不……不是……”那校尉支支吾吾。
“哼!”沈煉冷哼一聲,將刀扔回給他,“刀身重量、配重與製式不符!刀脊打磨痕跡新!說!原來的刀呢?!”
校尉臉色煞白,冷汗瞬間下來了:“卑職……卑職……”
“周小旗!”沈煉目光轉向周奎,“衛所軍械,皆有編號,不得私換!此事,你如何解釋?”
周奎臉色鐵青,梗著脖子道:“沈總旗!一把刀而已!用得著小題大做嗎?興許是這小子自己不小心弄壞了,找人修了修!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小題大做?”沈煉眼神一厲,“軍械乃國之重器!私換軍械,形同叛逆!按律當斬!周小旗,你身為長官,禦下不嚴,該當何罪?!”
“你!”周奎被噎得說不出話,眼中怒火熊熊燃燒!
就在這時!
“抓小偷啊!抓小偷!”街角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呼喊聲!
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小身影,手裡抓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從一條小巷裡驚慌失措地衝了出來!後麵一個穿著綢衫的胖子氣喘籲籲地追著,邊跑邊喊!
那小偷慌不擇路,竟然直直地朝著沈煉他們點卯的方向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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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毛賊!光天化日竟敢行竊!”周奎眼中閃過一絲陰謀得逞的獰笑,猛地拔出腰刀,大吼一聲,“兄弟們!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