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公府,朱漆大門緊閉,門前石獅在晨曦微光中沉默矗立,透著一股拒人千裡的森嚴。府邸深處,一間焚著龍涎香的書房內,成國公朱希忠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庭院中一株虯枝盤曲的古鬆。他身著常服,背影挺拔,但若有人能看見他的正麵,便會發現那雙平素威嚴深邃的眼眸深處,此刻正翻湧著壓抑的怒火與冰冷的審視。
關於“黑牙陳”落網、案件被北鎮撫司迅速定性結案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在天亮前就已通過特殊渠道傳到了他的耳中。初聞時,他幾乎捏碎了手中把玩的一對和田玉膽!好一招棄車保帥、李代桃僵!他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有人做局,將汙水引向了那個不成器的中間人,而真正的目標,恐怕還是他成國公府!
是誰?沈煉?他有這個膽量和能耐?還是……鄭坤那個蠢貨被人當槍使了?亦或是……定國公那條老狗?
震怒之餘,朱希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多年的宦海沉浮告訴他,越是危急時刻,越不能自亂陣腳。他仔細分析了局勢:官方結論是“江湖盜案”,這對他有利。隻要不牽扯到成國公府,這盆汙水就潑不到他身上。那個“黑牙陳”是關鍵,必須確保他永遠閉嘴!
“來人。”朱希忠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一名身著灰衣、麵容普通、眼神卻銳利如鷹的中年男子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書房角落,躬身待命。這是成國公府蓄養的死士頭領,代號“灰隼”。
“詔獄甲字三號房,那個叫陳三的犯人,”朱希忠沒有回頭,語氣淡漠,“讓他病故。做得乾淨些,不要留下任何痕跡。時間……就在結案文書正式下發之後。”
“是。”灰隼簡短應道,身影再次融入陰影。
緊接著,朱希忠又召來了府中負責對外聯絡的清客幕僚。“動用我們在都察院和通政司的關係,”他吩咐道,“暗中推波助瀾,讓‘江湖巨盜盜竊禦賜之物’這個故事,傳得更廣些,更‘真實’些。要讓所有人都相信,這就是真相。”
最後,他沉吟片刻,對心腹管家道:“秘密查一查,最近北鎮撫司那個叫沈煉的總旗,還有鄭坤,都接觸了什麼人,有什麼異常舉動。特彆是……和定國公府那邊,有沒有什麼牽連。”
一道道指令,冷靜、縝密、且毒辣,從這座深宅大院中發出。成國公府這部龐大的權力機器,開始高效而隱秘地運轉起來,旨在撲滅一切可能燃及自身的火星,並將可能的敵人,納入監視範圍。
與此同時,定國公府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定國公徐文璧年近花甲,須發已顯斑白,但精神矍鑠,一雙老眼閱儘風雲。他坐在花廳的太師椅上,慢條斯理地品著今年的新茶,聽著手下得力管家彙報昨夜清源茶館後巷的“奇聞”以及北鎮撫司的迅速結案。
“國公爺,此事……透著古怪。”管家低聲道,“那陳三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我們的人注意到的時候出現?那‘贓物’摔得也太過‘巧合’。北鎮撫司結案的速度,更是快得反常。這背後,怕是有人想把水攪渾啊。”
徐文璧放下茶盞,用絹帕輕輕擦了擦嘴角,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朱希忠那條老狐狸,這次怕是被人將了一軍。這做局之人,手段倒也刁鑽。”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著院中盛開的菊花,緩緩道:“不過,眼下並非與朱希忠撕破臉皮的最佳時機。陛下近來對勳貴子弟多有微詞,此時掀起波瀾,於我不利。況且,我們沒有鐵證,單憑猜測,動不了他分毫,反而會打草驚蛇。”
他轉身,目光變得銳利:“傳我的話:第一,此事到此為止,府中上下,不得再議論。第二,暗中加派人手,給我死死盯住成國公府的一舉一動,特彆是他與北鎮撫司、乃至宮中某些人的往來。第三,那個失蹤的‘巧手劉’的家人,或許……是個突破口,悄悄尋訪,但切勿聲張。”
“老奴明白。”管家躬身領命。
徐文璧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意味深長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且讓他朱希忠再得意些時日。這份‘厚禮’,老夫先記下了。”他將此事視為對手露出的一個破綻,默默記入心中的賬本,等待將來連本帶利收回的那一天。
東廠某處隱秘的署衙內,張檔頭正暴跳如雷。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他一腳踹翻了眼前的酸枝木茶幾,名貴的瓷器摔得粉碎。“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功勞被鄭坤那老匹夫搶了去!你們是乾什麼吃的!”
手下番子們噤若寒蟬,垂首不敢言語。
發泄一通後,張檔頭喘著粗氣,三角眼中閃爍著陰毒的光芒。“查!給老子狠狠地查!那匿名紙條是誰送的?鄭坤是怎麼得到消息的?還有那個‘黑牙陳’,他的底細都給老子扒出來!朱希忠……哼,這次算你運氣好!”
但他心裡也清楚,沒有確鑿證據,東廠也不能輕易動一位世襲國公。這口氣,他隻能暫時咽下。但從此,東廠對成國公府和北鎮撫司鄭坤一係的監視和敵意,無疑又加深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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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郡王府,漱玉軒。
永嘉郡王朱載墲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失而複得的“紫玉螭龍鎮紙”,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欣慰笑容。他雖然養尊處優,但並非全然不諳世事。案件如此迅速了結,結案陳詞又那般“傳奇”,他內心豈能沒有一絲疑慮?
但,那又怎樣呢?
寶物回來了,麵子保住了,朝廷和宮裡給了交代。這就足夠了。他不願、也無力去深究背後的暗流洶湧。那些是皇兄皇帝)和朝堂大佬們需要操心的事情。他隻想繼續過他吟風弄月、逍遙自在的閒散王爺日子。
“鄭同知辦事得力,當賞。”他對身旁的王府長史吩咐道,語氣輕鬆,“至於其他……不必再多事了。”
於是,一場本可能引發朝堂地震的風波,就在這各方勢力基於自身利益的精密算計和心照不宣的默契下,被悄然壓製、疏導、最終平息於無形。
表麵上看,雲淡風輕,一切如常。
成國公府依舊門庭顯赫,定國公府韜光養晦,東廠伺機而動,永嘉郡王安享富貴,北鎮撫司則忙著論功行賞。
但在這平靜的水麵之下,仇恨的種子已然埋下,猜忌的鏈條悄然延伸,監視的目光更加無所不在。權力的博弈從未停止,隻是轉入了更深的、更不易察覺的暗處。
暗流並未真正平息,它們隻是在積蓄力量,等待著下一次,更猛烈噴發的時機。而沈煉,這個一手攪動風雲卻又隱身幕後的小小總旗,則如同站在火山口邊緣,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等待著屬於自己的下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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