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鼓敲過三響,北鎮撫司深處一間無窗的密室裡,隻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沈煉獨自站在一張巨大的檀木案前,案上鋪滿了卷宗、密報與手繪地圖。連日來的壓力讓他眼窩深陷,但目光卻銳利如鷹。他深知,對手的網正在收緊,而破局的關鍵,就藏在這些看似零散的線索中。
他先鋪開趙小刀送來的“玲瓏閣監控日誌”,上麵詳細記錄了七日來每一位夜訪者的特征、時間與行為。接著,他找出蘇芷晴月前送來的永陵案發現場記錄,上麵有對案發前後出現在陵區附近可疑人員的詳細描述。最後,他展開一幅精心繪製的京城權貴家徽圖鑒——這是他從鎮撫司秘檔中調取的絕密資料。
燈火搖曳中,沈煉的指尖在兩條信息間停頓:“玲瓏閣”醜時初刻常客,身形矮胖,左頰有痣,帶閩南口音;而永陵案發前三日,一名“矮胖商賈”曾在陵區西側酒肆出現,向夥計打聽祭器運送日程,同樣帶有閩南鄉音。沈煉取來朱筆,在兩段描述下劃上重重的紅線——這絕非巧合。
更令人心驚的發現緊隨其後:另一份記錄顯示,前夜子時,一頂四抬大轎停在“玲瓏閣”後門,轎簾掀動間,眼線瞥見轎內人衣袖繡有獨特的“雙蟒銜珠”紋樣。沈煉迅速翻查家徽圖鑒,手指最終停在一個顯赫的姓氏上—成國公朱府!這位以收藏古玩著稱的勳貴,竟在深夜密訪一家看似普通的玉器鋪!
就在此時,密室門被輕輕叩響。趙小刀閃身而入,麵色凝重地呈上最新密報:“潛伏在‘玲瓏閣’對麵茶樓的眼線發現,連續兩日有同一名乞丐夜宿後巷,其目光不時掃過我們的監控點。”沈煉聞言,手中的朱筆在“成國公”三字上頓住,洇開一團血色的墨跡。
趙小刀帶來的消息令密室空氣驟然凝固。那名乞丐行為詭異—白日酣睡如泥,入夜卻目光如炬;雖伸手行乞,指甲縫卻無泥垢;更可疑的是,他偶爾做出的手勢,竟與軍營中傳令的暗號有七分相似。
“今晨屬下冒險試探,”趙小刀壓低嗓音,“命人扮作更夫接近,那乞丐翻身時,衣襟下擺露出半截鎏金腰牌—雖未看清全貌,但絕非乞兒之物。”他頓了頓,“為免打草驚蛇,未再深查。”
沈煉凝視著燭火,腦海中浮現出《墨子·備穴》中關於“聽甕”的記載—古人將陶甕埋於地下,可聞數裡外兵馬動靜。而今對手的手段,竟與這千年古法暗合!隻不過他們把“聽甕”化作活人,將偵探的耳目反置於監視者身上。
更精妙的是這反偵察策略的狠辣:若擒殺此丐,無異於告知對手監控存在;若放任不管,所有偵查人手、布防規律恐被摸清。沈煉想起前日鄭坤那句意味深長的警告—“水清淺則無魚”,此刻方知其中深意。
他疾步走向牆邊暗格,取出一卷《城坊巡防圖》。這是北鎮撫司最機密的布防圖,上麵標注著所有明暗崗哨。對照“玲瓏閣”周邊地形,沈煉倒吸一口冷氣—那乞丐夜宿的位置,恰好能監視三條暗哨的換防路線!
寅時二刻,沈煉下達一連串密令。首先,所有監控點實施“三線輪換”:每處暗哨安排三組人馬,每兩個時辰更換偽裝身份輪替。茶樓的說書人換成算命先生,街角的餛飩攤改作胭脂鋪,連更夫敲梆的節奏都重設暗號。
其次,啟用“虛兵之計”。他命趙小刀在遠離“玲瓏閣”的城西碼頭上演一出“追捕江洋大盜”的戲碼,故意調走部分精銳,造成鎮撫司注意力轉移的假象。同時,對成國公府的調查全部轉為“死檔案”操作—僅通過故紙堆中的陳年舊案間接查證,杜絕一切活人盯梢。
最精妙的是對反監控者的利用。沈煉親自設計了一套“假情報喂養”方案:讓一名緹騎假扮的鹽商,在乞丐能偷聽到的距離,“無意間”透露鎮撫司正在追查一樁江南私鹽案。而真正常與“玲瓏閣”交易的淮南鹽道禦史,恰是成國公的姻親!
這些布置耗費了整整三個時辰。當晨曦透過門縫時,沈煉將一份新繪製的監控網絡圖投入火盆。跳動的火焰中,他看見的不僅是策略調整,更是一場與無形對手的生死博弈—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道命令都可能將更多人推向深淵。
完成部署後,沈煉開始更精密的線索編織。他取來特製的桑皮紙,用蘇芷晴所授的顯影藥水書寫—這是源自古代的密寫術,以明礬水書寫,觀之無痕,遇水方顯。
紙頁左側,他列出三條平行線索:
1.物證鏈:康陵贗品玉璧→“玲瓏閣”暗記→京西官礦玉料→漕幫運輸記錄
2.人證鏈:東南口音商人→成國公府轎徽→“玲瓏閣”夜訪客
3.反偵察鏈:可疑乞丐→軍用手勢→鎏金腰牌→可能的軍方背景
右側則標注出尚未填補的缺口:贗品流向何處?成國公是主謀還是被利用?乞丐背後的勢力歸屬?每個問號都像一張噬人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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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沈煉不安的是時間。根據密報,皇帝三日後將赴天壇祭天,屆時需用成套祭器。若康陵案遲遲不破,禮部必奏請啟用備用祭器—那正是“玲瓏閣”最可能仿製的目標!對手布局之深,竟連皇家祭祀的日程都算計在內。
當第一聲雞鳴穿透晨霧,沈煉終於合上最後一本卷宗。他走到牆角銅盆前,將整張臉浸入冰水,刺骨的寒意讓他瞬間清醒。水波晃動間,他仿佛看見三年前被滅門的兵部侍郎—那樁同樣牽扯勳貴、最終不了了之的懸案。
更衣時,他特意在貼身處佩了塊祖傳的和田玉。玉上刻著《孫子兵法》名句:“微乎微乎,至於無形。”這是沈家世代緝寇留下的訓誡—當線索清晰可見時,往往是陷阱張口的時刻。
辰時正刻,他如常出席鎮撫司晨議。鄭坤似笑非笑地問起康陵案進展,沈煉隻答:“已有頭緒,正在順藤摸瓜。”說話時,他注意到趙天德袖口沾著新鮮墨跡—那墨色與昨夜所用密報朱批完全相同。
回到值房,他取出空白奏折,卻久久未能落筆。窗外,一隊烏鴉掠過枯枝,叫聲淒厲如泣。沈煉忽然想起《風塵裡》中田小七的抉擇—亂世中的諜者,往往要在忠義與生死間做出比刀鋒更冷的選擇。
他最終寫下一行暗語:“東風漸起,可放紙鳶。”這是告知趙小刀啟動第二套方案的密令—借用古代傳遞情報的紙鳶之喻,暗示可以故意泄露假情報引蛇出洞。
奏折被火漆封緘時,陽光正好移過窗欞,照亮案頭一枚玉印。印文是沈煉上任時刻的—“蛛絲馬跡,終成雷霆”。此刻看來,每個筆畫都仿佛在燭影裡顫動,等待著撕裂黑夜的那道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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