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霧鎖死港】：4
劇烈的震蕩持續了十幾秒才漸漸平息。守塔人的房間內一片狼藉。破碎的家具、倒塌的書架、散落一地的紙張和雜物，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唯一的光源來自牆壁上一盞早已破碎的煤油燈殘骸，以及從牆壁裂縫和破洞透入的微弱天光。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灰塵、黴味和一種...淡淡的、陳舊的煙草氣息。八音盒在剛才的撞擊中摔落在地，盒蓋變形，那扭曲怪異的鯨歌戛然而止。純淨的悲鳴消失，塔外濃霧中低沉狂躁的嗚咽聲似乎更近了。
“咳咳...呸！”血薇灰頭土臉地從一堆倒塌的書本裡爬起來，吐掉嘴裡的灰，臉色難看至極，“差點交代在外麵！那是什麼鬼東西？”
影子從門邊陰影裡浮現，警惕地感知著門外：“撞擊停止了...但下麵的路...沒了。”他聲音低沉。平台和樓梯，恐怕已經隨著燈塔中層的斷裂墜入了深淵。
醫生快速檢查著驚魂未定的兔醬和癱軟在地、目光呆滯的社畜：“都沒大礙，輕微擦傷。”他撿起地上變形的八音盒，嘗試了幾下，無奈搖頭：“內部機括損壞，無法修複了。”
磐石靠在開裂的牆壁上，大口喘著氣，手臂被飛濺的木刺劃開一道口子，滲出血珠。他看向顧白，眼神複雜。剛才那時間凝滯般的體驗絕非錯覺！是這個預言家再次救了所有人！
“青冥...多謝。”磐石沉聲道。
顧白沒有回應，目光平靜地掃過這個不大的房間。一張鐵架床床單被褥早已朽爛），一張翻倒的書桌，一個敞開的、空空如也的衣櫃。牆壁上釘著幾張早已褪色發黃的航海圖和氣象記錄圖。最引人注目的是書桌旁地板上，散落著幾本厚重的、皮革封麵的筆記本。
他走了過去，隨手撿起一本。翻開厚重的皮革封麵，扉頁上用優雅的花體字寫著：
“燈塔日誌埃裡森·霍克，守望者。”
醫生也看到了，立刻上前，和顧白一起快速翻閱起來。其他人警戒四周，血薇則不死心地翻找著衣櫃和床底，似乎想找點有用的東西。
日誌是用一種流暢的筆跡書寫，初期充滿了對工作的熱情和對海洋的敬畏：
【...新港繁榮，商船如織。我的燈塔是指引迷途者的明燈，是黑暗中的希望...】
【...海霧漸濃，往年這時節早已散去。今年的霧...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氣...】
【...“深海號”拖網船失蹤了。老傑克經驗豐富...這不尋常。海警搜尋無果...】
【...霧更濃了，幾乎終日不散。能見度極差。我聽到了奇怪的嗚咽聲，從霧的深處傳來...像是...鯨魚？但充滿了悲傷...我開始失眠...】
【...港口陸續有漁民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恐慌在蔓延。有人說...是霧裡有東西...】
【...我親眼看見了！就在昨天黎明！濃霧裡，一個扭曲的影子爬上碼頭！它...它像人，又像魚！渾身覆蓋著貝殼和爛肉！它拖走了醉倒在碼頭的老湯姆！老天！那是什麼？！】
【...港口徹底亂了。船主們隻關心他們的金槍魚和延誤的貨輪！沒人管漁民的死活！警長收了好處，敷衍了事！該死！】
【...霧中的嗚咽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痛苦。我感覺...它在向我傾訴...無儘的悲傷和憤怒...它被汙染了...被我們扔進海裡的那些毒物！被那些永不腐爛的垃圾！】
【...我找到了它！不，是它找到了我！在燈塔下方！那巨大的陰影...它太痛苦了！它曾是海洋的精靈！現在卻成了扭曲的怪物！它告訴我...是深海的傷口在流血！是船主的貪婪引來了詛咒！那些傾倒的毒物和...某種更古老的東西...喚醒了深海的噩夢！】
日誌到這裡，筆跡開始變得潦草、激動，甚至有些瘋狂：
【...他們來了！船主的人！還有那些穿著白大褂的！他們知道我發現真相了！他們要封我的口！燈塔的燃料被斷了！通訊被切斷了！他們想把我困死在這裡！】
【...濃霧封鎖了一切！燈塔的光再也穿不透！外麵全是怪物！它們在撞門！撞牆！它們在找那個聲音！找能安撫它們痛苦的東西！】
【...我製作了那個八音盒！錄下了它最純淨的哀鳴！隻有這個聲音能安撫那些迷失的靈魂！能暫時驅散那些該死的霧！】
【...最後的鯨油...隻能支撐八音盒播放三天...食物和水...快沒了...】
【...我聽到了...它們在下麵...在啃噬燈塔的根基...我逃不掉了...】
【...守塔人埃裡森...與燈塔同在...願我的靈魂...能平息...它的怒火...】
最後一頁，字跡已經模糊不清，隻剩下幾個絕望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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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一片寂靜。隻有塔外濃霧中，那充滿狂躁的嗚咽聲和隱約的、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音，如同背景音般持續著。
“深海傷口...汙染...船主的貪婪...白大褂...實驗室？”醫生快速提煉著關鍵信息，臉色凝重，“這座港口的廢棄，是人為的生態災難和...某種禁忌實驗引發的？”
“那個‘它’...就是撞燈塔的怪物？曾經是...鯨魚？海洋精靈？”兔醬抱著熊，聲音帶著一絲難過。
“安撫靈魂的純淨聲音...就是八音盒裡的鯨歌。”影子總結，“現在八音盒壞了。”
“所以我們被困在這破房間裡，下麵有吃人的怪物守著，唯一的希望還壞了？”血薇煩躁地踢開腳邊的碎木，“等死嗎？”
“還有出路。”磐石沉聲道，指向牆壁上那道最大的裂縫，以及裂縫外傾斜的、鏽跡斑斑的燈塔外牆！“爬出去！沿著塔身外側的維修梯和鋼架，爬到塔頂！那裡視野最高，或許能找到其他路線，或者...有埃裡森提到的備用鯨油！”
眾人看向那道裂縫。裂縫外是近乎垂直的、被濕滑苔蘚覆蓋的鋼鐵塔身，在濃霧中向上延伸，隱沒不見。猛烈的海風灌入，發出嗚嗚的怪響。幾根鏽蝕的金屬梯子和鋼架在狂風中搖晃，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爬...爬出去？”社畜看著那高度和濕滑的外牆，臉都綠了，“會...會摔死的！”
“留在這裡更會死！”血薇冷冷道，“下麵那些東西，遲早會找到路爬上來！”
就在眾人爭論之時，一直沉默的顧白走到了翻倒的書桌旁。他俯身，從一堆散落的雜物中，撿起一枚半個巴掌大小、邊緣不規則的暗黃色物體。
它像是一塊被海水浸泡了無數年的古老琥珀，內部封存著一小片深藍色的、仿佛還在微微搏動的...鱗片？
【獲得：被汙染的海洋精魄碎片1？）】
【物品信息：蘊含微弱海洋法則碎片及純淨鯨魂哀鳴。處於深度汙染狀態。】
【神恩商城鑒定初級）：需消耗5點神性積分積分不足）】
顧白指尖微動，碎片消失。他走向那道裂縫，目光穿透濃霧，沿著鏽蝕的塔身鋼架向上，最終落在塔頂那個早已破碎的、巨大燈室的方向。
“塔頂。有光。”他平靜地說，率先一步踏出裂縫，修長的手指穩穩扣住濕滑冰冷的鋼架邊緣，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輕盈地懸在了狂風呼嘯的塔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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