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遺光中學】：9
生鏽的鐵梯通向地麵。推開沉重的鑄鐵井蓋，陰冷潮濕的空氣裹挾著灰敗的霧氣撲麵而來。
眼前是一片荒蕪的庭院。枯萎的藤蔓如同巨蟒纏繞著斷裂的羅馬柱，乾涸的噴泉池底積滿腐葉。庭院儘頭，一棟高大、陰森、爬滿暗綠色爬山虎的哥特式建築沉默矗立。
尖頂刺入灰蒙蒙的天空，彩繪玻璃窗大多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魔鬼的眼窩——舊校舍。
與主教學樓的喧囂怨念不同，這裡的空氣粘稠而“乾淨”。純粹的悲傷與絕望如同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連霧氣似乎都流動得更慢。
“屏障…是這霧？”燭九試圖凝聚火焰，火苗卻異常微弱，仿佛力量被這環境壓製吸收。
“不。”顧白目光穿透灰霧，落在舊校舍那兩扇布滿銅綠、纏繞著厚重鐵鏈的橡木大門上。“門是界，霧是淚。”神念感知中，一層肉眼不可見、卻堅韌無比的能量力場籠罩著整棟建築，隔絕內外。
那灰霧，正是力場逸散出的、高度凝結的悲傷情緒。
大門中央，並非鎖孔，而是一個凹陷的、由五條扭曲金屬線構成的符號——一個巨大的、立體的五線譜譜號！
【檢測到“悲慟屏障”！】
【破解需特定序列“安魂音符”共鳴！】
係統提示印證了林晚晴筆記的線索。
“安魂曲？”毒蝶走到大門前，指尖紫霧嘗試觸碰屏障，瞬間被一股柔韌的力量彈開，紫霧發出滋滋的消融聲。“很強的精神立場，蠻力破不開。”
“音符…序列…”雷戟看向顧白，“青冥？”
顧白攤開手掌，林晚晴的染血琴鍵再次出現。他緩步上前，指尖輕撫過冰涼的金屬譜號。神念沉入琴鍵，試圖感知共鳴點。
嗡！
琴鍵微顫，發出低鳴。與此同時，顧白身前的虛空光影扭曲，無數細碎的畫麵如雪花紛飛：
【世界線a顯性概率60）】：隨意嘗試音符觸發錯誤序列。屏障反噬，精神風暴席卷，全員陷入深層悲傷幻境，自相殘殺。
【世界線b顯性概率25）】：強行攻擊屏障。能量爆炸，舊校舍結構受損坍塌，埋葬核心線索。
【世界線c顯性概率13）】：以琴鍵為媒介，感知屏障核心殘留的“安魂”執念，複現正確音符序列。
畫麵最終定格在一個模糊的剪影上——一個穿著白裙的少女，坐在舊校舍禮堂的鋼琴前，於血色黃昏中，為逝去的同伴彈奏最後一曲。
“逝者安息之音，生者不忍卒聽。”顧白收回目光，指尖懸於五線譜符號之上。他閉上眼，神念徹底融入琴鍵與屏障的微弱共鳴中。
林晚晴殘留的意念碎片、琴鍵的淨化之力、屏障中沉澱的悲傷…如同涓涓細流彙入他的感知。一段破碎而哀婉的旋律，漸漸在他意識中清晰起來。
叮…叮…咚…
顧白的手指動了。沒有實體鋼琴，他的指尖淩空虛按，每一次落下，都精準地對應著五線譜符號上某個無形的“音符鍵位”！隨著他指尖的跳躍，純淨的鋼琴音符憑空響起，如同清泉滴落深潭，在死寂的庭院中回蕩！
每按下一個音符，那凹陷的金屬譜號上對應的位置便亮起一點柔和的白光！同時，籠罩舊校舍的灰霧便隨之輕輕蕩漾，仿佛被音符撫慰。
燭九、燭龍、雷戟、毒蝶屏息凝神。直播間彈幕也陷入了短暫的寂靜，所有人仿佛都沉浸在這跨越生死的安魂曲中。
【淚目了…林晚晴最後是在這裡為朋友彈琴嗎？】
【青冥大佬連鋼琴都不用，虛空彈奏？！】
【這曲子…聽得心都揪起來了…遺光中學的孩子們…】
【安息吧…那些無辜的靈魂…】
當顧白淩空虛按下最後一個音符——
嗡——！
整個五線譜符號爆發出柔和卻強大的白光！纏繞大門的厚重鐵鏈寸寸斷裂，化作鐵灰消散！布滿銅綠的橡木大門，在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緩緩向內開啟！
一股更加濃鬱、混合著舊書、塵埃、木料腐朽和淡淡血腥的味道撲麵而來。門內是深邃無光的門廳，如同巨獸的咽喉。
屏障，破了。
“走。”雷戟深吸一口氣，率先踏入黑暗。燭龍燭九一左一右護衛，毒蝶指尖紫霧蓄勢待發。顧白最後步入，大門在他身後無聲合攏，隔絕了外界最後一絲天光。
手電光刺破濃墨般的黑暗。門廳極其高大空曠，地麵鋪著磨損嚴重的大理石，兩側是盤旋向上的、同樣覆滿灰塵的樓梯。正前方，一條幽深的走廊延伸向黑暗深處。
而就在眾人踏入的瞬間——
噠…噠…噠…
清脆的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從二樓樓梯的方向傳來，不疾不徐，優雅而冰冷。
一個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紫色教師套裙、身姿婀娜的女人，手持一盞散發著幽綠光芒的古典燭台，緩緩從樓梯的陰影中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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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映照著她半邊臉——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嘴角噙著一抹完美的、職業化的微笑。
但另外半邊臉，卻籠罩在燭台無法照亮的黑暗中，隻有一隻眼睛在陰影裡閃爍著非人的、暗紫色的幽光。
“歡迎來到遺光中學最後的淨土，親愛的同學們。”她的聲音甜美動聽，如同摻了蜜糖的毒藥，“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裡的教導主任，柳鶯。”
燭台的幽綠光芒跳動了一下，照亮了她胸前銘牌上凝固的暗紅血漬。
“很遺憾，你們打擾了亡者的安眠。”她臉上的笑容弧度不變，眼神卻冰冷如刀，“尤其是你…”暗紫色的眼眸鎖定了顧白，帶著一絲貪婪與忌憚，“帶著‘鑰匙’的闖入者。”
幽綠燭光在柳鶯精致的半邊臉上跳躍，另外半邊則沉在化不開的陰影裡。甜美的聲音與冰冷的眼神形成詭異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