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麥克手中的匕首“鐺啷”一聲掉在地上。他捂住自己的胸口,那裡並沒有明顯的傷口,但一股詭異的、源自影子本源的劇痛正在他體內瘋狂肆虐,破壞著他的生機。他喉頭一甜,猛地噴出一口帶著黑色陰影能量的鮮血,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
“咳咳……嗬……嗬嗬……”老麥克發出一陣夾雜著咳嗽的、充滿自嘲意味的低笑,“真是……狼狽啊……想不到,我老麥克縱橫一生,竟然……竟然連自己三階初級的徒弟的一招……都堅持不到……就,就敗得如此徹底……”
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著影梭,裡麵情緒複雜難明:“你個小混蛋……最後……為什麼收手了?咳咳……”他能感覺到,影梭對他使用的【影影作痛】雖然影梭沒喊出來,但那法則波動他太熟悉了),威力遠不止於此,在最後關頭明顯收斂了大部分力量,否則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影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回頭,目光穿透性的盯著老麥克,一字一句地說道:“您,不也留手了嗎?”
老麥克的身體猛地一顫。
影梭繼續道,聲音低沉而肯定:“不然,以您四階巔峰的實力,對陰影法則的理解,還有這【影影作痛】的完整威力,李雷和韓梅梅……根本不可能活著逃到我們麵前。甚至在剛才那一擊裡,您看似全力出手,實則……處處都是破綻,能量運轉晦澀,法則應用刻意留了三分力。師傅……您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真的完成任務,或者說,沒想過要活著完成任務,對嗎?”
老麥克沉默了。他低下頭,看著地麵上自己那因為生命力流逝而開始變得模糊不清的影子,良久,才發出一聲悠長的、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擔的歎息。
“彆再勸我了,阿影。”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疲憊的釋然,“你已經走出了屬於自己的刺客之道,你的路,在更廣闊的天地。而我……我也有我需要守護、與必須堅持的,屬於我的榮耀。”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那雙布滿了老繭、沾染過無數鮮血的手掌,眼神複雜。
“老夫的這雙手……已經沾滿了太多無辜者的鮮血……冰狼族和雷鳥族那些主和派的老弱婦孺……我……嗬,能死在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手上,乾乾淨淨地戰死,而不是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或者未來因為任務失敗被教廷清算……老夫,其實很滿足了……”
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得堅定,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光芒,看向影梭:
“你要……帶著我的這份意誌,好好活下去,不斷變強……走到我看不見的高度……去見證更精彩的風景……”
“老夫……累了……就讓我……帶著紅衣主教的榮耀……有尊嚴地……戰死在這裡吧!”
影梭看著師傅眼中那決絕的、不容置疑的懇求,他終於完全明白了。
老麥克,他的這位便宜師傅,早已對暗鯊教廷,對那位新教皇托尼的瘋狂和短視感到絕望。他不想再讓自己的雙手沾染更多肮臟的血液,不想再成為教廷和火熊聯盟、光豹皇室清除異己的屠刀。但他無法背叛,因為背叛的代價是他和他的兄弟們無法承受的。
所以,他選擇了這條路。
一條看似愚忠,實則充滿了無奈、悲涼和自我救贖的路。
他選擇死在影梭手上。這樣,他是戰死的紅衣主教,是光榮殉教的英雄,他的家人、他的手下們的家眷,都能得到撫恤和保全。而他,也終於可以從這無儘的殺戮和背叛的漩渦中,徹底解脫。
影梭閉上了眼睛,兩行滾燙的熱淚終於無法抑製地從他眼角滑落。但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已經隻剩下冰冷的、如同鑽石般堅硬的決心。
他抬手,關閉了【暗影夜行衣】上的【靜默場域】。
周圍的聲音瞬間恢複了——風聲,遠處隱約的獸吼,急救室儀器規律的滴滴聲,小田低低的啜泣聲……
然後,影梭深吸一口氣,用帶著明顯哭腔、卻又無比清晰、甚至刻意放大了的聲音,對著單膝跪地、引頸就戮的老麥克,悲聲吼道:
“暗影刺殺術!隱——隱——作——痛——!”
這一次,他沒有留手。
完整的、狂暴的刺客法則之道,伴隨著那蘊含著無儘悲痛與決絕的真言,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淹沒了老麥克。
老麥克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絲解脫的、近乎安詳的微笑。他深深地看了影梭最後一眼,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然後,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體向前一撲,倒在了地上,氣息全無。
他死了。
帶著他紅衣主教的榮耀,和他內心那不為人知的救贖,死在了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手中。
影梭站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著,緊握的雙拳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沒有去看師傅的屍體,隻是仰著頭,看著這片異世界灰蒙蒙的天空,任由淚水無聲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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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走到老麥克的屍體旁,動作輕柔地,仿佛怕驚擾了逝者的安眠,將他師傅的屍體扶正。然後,他從儲物空間裡,取出了一個同樣是藍色卓越品質的、看起來樸素無華的棺材。
這棺材似乎有保鮮和維持屍體不腐的效果。他小心翼翼地將老麥克的屍體收入棺中,合上棺蓋。然後,他默默地將棺材背在了自己身後。
那沉重的,不僅僅是一具屍體,一份師徒之情,更是一份承諾,一份血債,和一份必須討回的“交代”!
他轉過身,目光望向暗鯊教廷總部的方向,那雙剛剛流過淚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滔天的殺意和冰冷的瘋狂。他邁開腳步,就要朝著那個方向衝去。
“站住!”
我適時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同時,我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影梭的身體一僵,猛地回頭看向我,眼中血絲彌漫,如同被困的野獸:“會長!他們殺了師傅!他們把李雷和韓梅梅傷成那樣!我要去……”
“我知道!”我打斷了他,目光平靜地與他對視,“我知道你的憤怒,你的痛苦。我也一樣。但是,影梭,你給我冷靜點!”
我指了指他背上的棺材,又指了指急救室:“看看你背上!看看裡麵躺著的兩個人!這是一個可能存在十階強者的高魔世界!暗鯊教廷敢這麼做,背後必然有火熊聯盟和光豹皇室,甚至可能還有冰狼、雷鳥內部叛徒的支持!你現在一個人殺過去,是想乾什麼?送死嗎?然後讓你師傅白死?讓李雷和韓梅姆的仇沒人報?讓我們剛剛在三四階煉獄主城站穩腳跟的公會,因為你一個人的衝動,而全員陷入危機?”
我的話語如同冰水,澆在影梭那被憤怒和悲傷衝昏的頭腦上。
他死死地捏緊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的肉裡,身體因為極致的克製而在微微發抖。他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眼中的瘋狂與理智在激烈地搏鬥。
片刻之後,他眼中的血色終於緩緩褪去一些,那幾乎要爆體的殺意也被強行壓回了心底。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用沙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艱難地說道:
“……好。聽會長的。”
他鬆開了緊握的拳頭,但那份刻骨的仇恨,並未消散,隻是被暫時冰封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漫長的等待和壓抑的沉默。羊羊羊在急救室裡爭分奪秒,我們其他人則在外麵警戒、休整,消化著這突如其來的巨變和血腥衝突。小田抱著阿焰的脖子,低聲啜泣著,為韓梅梅的傷勢,也為這殘酷的世道。
小燦與葉夜修,分揀了那五具屍體,進行骷髏與喪屍的轉化;忽姐一臉悲痛地將【雷炎腕豬王】的拖行在地上的五臟六腑收集好,從小田的儲物空間裡取出清水洗去沙塵,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它的身體裡,讓【七彩鳴鸞·邂美】為其治療可怖的傷口,這位為了夥伴力竭而亡的獸寵,理應得到體麵的安葬。
森哥、詩語琪與婦好則在一旁安慰小田;愛因斯坦與特斯拉,正在默默分析敵我雙方的實力差距;烏朵跳上一個大樹,警惕地看著遠方,手裡的弓箭時刻做好了攻擊的準備。我們的獸寵夥伴們也感受到了凝重的氣氛,安靜地待在各自身邊,或是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數十分鐘後,急救室的門終於再次滑開。
羊羊羊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擦了擦額頭的汗,對我們點了點頭:“命保住了,李雷先醒過來了。”
我們立刻圍了過去。
臨時病床上,李雷躺在那兒,右肩斷臂處已經被妥善包紮,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清明。隻是那清明中,充滿了無儘的悲慟、憤怒和……一絲茫然。
他看到我們,尤其是看到我和小田,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情緒太過激動,猛地一陣劇烈咳嗽,眼眶瞬間就紅了。
羊羊羊歎了口氣,拿出一支鎮靜劑,不由分說給他注射了進去。
藥效很快發揮作用,李雷劇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複下來,雖然眼神依舊痛苦,但至少能正常交流了。
“老大……田姐……”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哭過後的鼻音,“沒了……都沒了……家族……城……所有人都……”
他斷斷續續,語無倫次,但我們都能明白他那未竟之言中所蘊含的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