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透過渾濁的海水，那隻曾被林墨重創的深潛者，正拖著殘軀，驚慌失措地逃向黑石灣密布的礁石洞穴，而在它身後更深邃的暗影中，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古老的恐怖氣息正如影隨形。
“它在獵殺同類……”孫宇的聲音乾澀，握著操縱杆的手指關節有些發白。這違背了他們之前對海族社會結構的認知。
“不是獵殺，”李靜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帶著竭力壓製下的顫抖，“是……清除。那股古老的精神波動裡，沒有狩獵的興奮，隻有……執行命令般的冰冷無情。它認為那隻受傷的深潛者……是失敗品，是累贅。”
海族內部，竟如此殘酷？失敗者連生存的資格都沒有？
林墨眼神銳利如刀，緊緊盯著那片動蕩的海域。這是一個觀察海族內部規則、甚至窺探其力量層次的絕佳機會，但也危險至極。
就在這時，那受傷的深潛者似乎被逼入了絕境，發出一聲絕望的咆哮，獨臂揮舞著，轉身迎向追獵者！它殘存的能量爆發出來，在身前形成了一層稀薄的藍色光暈。
然而，一道模糊的、幾乎與黑暗海水融為一體的巨大觸須狀黑影，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猛地從深淵中刺出！它無視了那層能量光暈，如同熱刀切過黃油，瞬間貫穿了深潛者厚實的胸膛！
沒有激烈的搏鬥，沒有震天的怒吼，隻有一聲短促到極致的、如同氣泡破裂般的哀鳴。那不可一世的深潛者，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枯萎，仿佛全身的精華為之一空，隻剩下一具空蕩蕩的、快速下沉的軀殼。
那道模糊的黑影迅速收回，帶著某種“滿足”的意念波動，悄然隱沒在無儘的黑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海麵重歸“平靜”，隻剩下快艇上三人沉重的呼吸聲。
“它……消失了。”李靜的聲音帶著虛脫感，“那股古老的氣息……完全感知不到了。”
張猛咽了口唾沫，甕聲甕氣地罵道：“他娘的……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比那大塊頭還邪門！”
“一個新的威脅，等級未知。”林墨緩緩吐出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動，“記錄所有數據，尤其是那股古老能量的波動特征。返航。”
這次偵察，目標意外達成——確認了深潛者的死亡。但付出的代價，是發現了潛藏在海族之下，一個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陰影。
返回基地的過程沉默而壓抑。將偵察情況彙報給楊將軍和王鐵山後，基地的威脅評估等級再次被暗中調高。那個古老的“清除者”的存在，意味著海族的力量體係遠比他們想象的複雜。
接下來的兩天，基地在高度戒備中度過，預想中的大規模報複性襲擊並未立刻到來，但這份平靜反而更讓人不安。海族似乎在醞釀著什麼，或者，那個“清除者”的出現，本身就打亂了它們原有的步調？
利用這寶貴的喘息之機，墨盟駐地內部進行了一次難得的休整。
傍晚，駐地的小食堂裡飄出了久違的食物香氣。不再是單調的能量棒和合成軍糧，而是魏建國特意派人從外城交換來的、還算新鮮的一些蔬菜和少量獸肉，由隊伍裡廚藝最好的孫宇主勺，做了一頓像樣的晚餐。
張猛捧著一個比他臉還大的碗，裡麵堆滿了燉肉和土豆，吃得唏哩呼嚕，滿嘴流油，一邊含混不清地嚷嚷：“唔…香！還是孫宇你小子手藝好！比羅教授那些營養膏強一萬倍！”
他這饕餮模樣引得眾人發笑，連一向清冷的李靜嘴角也彎起了一絲淺淺的弧度。
趙明細心地幫妹妹小玲夾菜，小玲的氣色明顯好了很多，雖然依舊沉默寡言，但眼神裡少了恐懼，多了幾分對這個“新家”的依賴。她小口吃著東西，偶爾會偷偷看一眼正在安靜進食的林墨。
王鐵山端著飯碗，沒有參與笑鬨，而是和林墨低聲討論著基地防禦的細微調整和後續訓練計劃。
羅教授則端著他的特製營養餐——據說是根據他自身代謝需求精確配比的——湊在林墨旁邊，興奮地嘀咕著他最新的發現：“……從‘靈鳴者’信息素裡提取的關鍵酶，如果能人工合成，或許能大幅度提升‘潛蛟’作戰服在水下的能量傳導效率，甚至可能實現短時間的‘擬態潛行’！還有那個‘清除者’的能量殘留分析，它的能量結構更加……古老和穩定，如果能解析……”
林墨耐心聽著，偶爾點頭。他知道，這些看似不著邊際的研究，可能就是未來戰場上克敵製勝的關鍵。
飯後，眾人沒有立刻散去。孫宇拿出了一副不知從哪找來的、有些舊但還算完整的撲克牌，張猛立刻眼睛放光地湊了上去，咋咋呼呼地要玩“鬥邪惡”末世前某種流行牌戲的變種）。李靜被趙明和小玲拉著，在一旁玩一種簡單的拚圖遊戲，放鬆緊繃的神經。
林墨沒有參與，他走到院落一角的了望台，看著基地內外漸次亮起的燈火。圍牆上的探照燈光柱如同利劍，劃破漸沉的夜幕。遠處外城傳來隱約的喧囂，那是生活仍在繼續的聲音。
王鐵山無聲地走到他身邊，遞過一支煙——末世後的手工卷製煙，味道辛辣，但能讓人短暫放鬆。
“難得的平靜。”王鐵山吐出一口煙圈，說道。
“暴風雨前的平靜。”林墨接過煙，但沒有點燃，隻是捏在指間，“海族內部似乎並非鐵板一塊，這對我們或許是機會。”
“但也意味著更不可控的風險。”王鐵山目光銳利，“那個‘清除者’，如果不止一個……”
兩人陷入了沉默。的確，一個能輕易秒殺深潛者的未知存在，其威脅程度難以估量。
就在這時，林墨的加密通訊器震動了一下，是羅教授發來的緊急信息：
“林墨！快來實驗室！有重大發現！關於那個‘清除者’的能量殘留，和……‘主宰’網絡的可能節點！”
林墨與王鐵山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短暫的休憩結束了。
新的線索，或許將引領他們走向更深的迷霧，亦或是……揭開真相的一角。
了望台下，隊友們難得的笑聲隱約傳來。林墨將未點燃的煙小心收起，轉身，再次走向那間燈火通明的實驗室。
守護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需要他們不斷前行，直至洞穿所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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