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血與火的煎熬中,仿佛被拉長,又仿佛被壓縮。每一秒,都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金屬的扭曲聲、海族瘋狂的嘶吼以及人類戰士臨死前不甘的呐喊。淡金色的能量護盾如同暴風雨中搖曳的燭火,在無窮無儘的衝擊下頑強地閃爍著,護盾光幕上漣漪不斷,仿佛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護盾之內,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一方是極致的動。張猛如同不知疲倦的戰神,巨大的“鎮海”盾牌每一次揮舞、每一次撞擊都帶著開山裂石般的力量,將任何敢於靠近護盾邊緣的海族砸碎、拍飛。他身上又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幾乎將他染成一個血人,但他那雙銅鈴般的眼睛裡隻有沸騰的戰意和守護的執著。孫宇的狙擊步槍如同死神的低語,精準地點殺著那些試圖從遠程發動攻擊或者乾擾護盾能量節點的特殊海族,他的眼神專注而冷靜,仿佛外界的一切混亂都無法影響他扣動扳機的節奏。趙明則守在昏迷的李靜身邊,用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包紮、遞送彈藥、甚至用身體擋住飛濺的碎石——履行著自己的職責,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堅定。
而另一方,則是詭異的靜。林墨與那黑金鎧甲身影,仿佛化作了兩尊雕塑。林墨雙目微闔,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體內那危險的能量平衡之中。頸後的抑製貼片高頻震動著,傳遞來冰冷而複雜的約束波形,強行梳理著右臂那狂躁的“熵噬”能量。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股外來的、精妙到極點的算法約束下,“熵噬”能量那充滿毀滅與吞噬本性的狂暴波動,被強行壓製、引導,如同洶湧的洪水被導入了預設的河道。它並未變得溫順,反而因為被約束而積蓄著更加恐怖的力量,但至少,暫時是……可控的。
他嘗試著,極其小心地,將一絲被“馴化”的“熵噬”能量,引導至指尖。刹那間,他指尖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變得粘稠、晦暗,光線微微扭曲,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湮滅一切物質與能量結構的波動散發出來。他心念微動,將這絲能量附著在骨刃的邊緣。
“嗤……”
骨刃劃過旁邊一塊半融化的金屬殘骸,沒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那殘骸與骨刃接觸的部分,就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了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一小塊斷麵,光滑如鏡,連最基本的粒子結構似乎都被徹底瓦解!
林墨瞳孔微縮。這就是“熵噬”的力量?純粹的、指向萬物終末的“湮滅”?遠比“主宰”能量的吞噬進化更加直接,更加……霸道!也難怪那黑金身影如此忌憚,稱之為必須“控製”甚至“清除”的存在。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身旁那個如同磐石般屹立的黑金身影。對方依舊保持著絕對的沉默,覆蓋式頭盔下的“目光”死死鎖定著東南方向的深海,那裡,那股令“主宰”都為之忌憚的晦暗意誌如同沉睡的巨獸,雖然未曾再次顯露明顯的活動跡象,但其無形的壓迫感卻如同陰雲般籠罩在每一個感知敏銳的存在心頭。
林墨能感覺到,這黑金身影絕大部分的注意力和能量,都用於警惕那個方向,對於近在咫尺的戰鬥,他她)隻是依靠著某種預設的、高效到極致的戰鬥程序在進行清理,如同一個精密的無心傀儡。
“你們……認識那種力量?‘熵噬’?”林墨嘗試著,用一絲微弱的精神波動,傳遞出自己的疑問。他沒有指望對方會回答,這更像是一種試探,試探這脆弱同盟的底線,試探對方的態度。
沉默。
隻有光杖射出金紅光束時那細微的嗡鳴,以及護盾外震天的廝殺聲。
就在林墨以為不會得到任何回應,準備將注意力重新放回體內能量的掌控時,一個冰冷、簡潔、仿佛機器合成的意念,突兀地在他腦海中響起,直接回應了他的問題,卻又帶來了更多的謎團:
“文明之癌。觀測者……實驗失敗品。失控的……火種。”
文明之癌?實驗失敗品?失控的火種?
這幾個詞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墨的心頭!
“熵噬”能量,竟然是“觀測者”文明的實驗產物?而且是被視為“失敗”和“癌症”的產物?所謂的“火種”,難道是指……使者核心晶石所代表的、未被汙染的正統“觀測者”力量?而“熵噬”是其失控後的變種?
這個推測讓林墨背脊發涼。如果“熵噬”是“觀測者”自己搞出來的災難,那他們或者說,眼前這個可能與觀測者有關的黑金勢力)追捕、清除“熵噬”的行為,就說得通了。但為何這黑金身影之前又提到“搖籃”優先級最高?甚至想強行帶走自己?是因為自己體內同時存在著“熵噬”和使者晶石的力量?自己成了某種……特殊的“樣本”?
無數疑問如同藤蔓般纏繞上來,但林墨知道,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
就在這時,異變再起!
或許是感應到了林墨對“熵噬”能量的初步掌控和運用,又或許是那遙遠“觀測終端”的漠然注視帶來了某種刺激,那一直盤旋在戰場上空、充滿了暴怒與吞噬欲望的“主宰”意誌,突然變得極其不穩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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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再均勻地施加壓力,而是如同發狂的野獸般,將絕大部分的惡意和力量,瘋狂地灌注到了那兩頭傷痕累累的海墟領主體內!
“嗷——!!!”
獨眼領主和章魚領主同時發出了混合著極致痛苦與力量充盈的咆哮!它們龐大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次膨脹,體表的甲殼和血肉瘋狂增生、扭曲,甚至突破了它們原有的形態限製!獨眼領主那被林墨秩序之矛重創的獨眼處,血肉瘋狂蠕動,竟然硬生生擠出了一顆更加猙獰、布滿血絲的複眼結構!章魚領主的觸須則變得更加粗壯,表麵覆蓋上了厚厚的、流淌著紫色能量的骨質甲殼,揮舞間帶起道道空間漣漪!
它們的氣息瞬間突破了之前的巔峰,甚至隱隱觸摸到了某個更高的層次!但代價是,它們的生命氣息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燃燒、消耗!這分明是“主宰”不惜代價、透支其本源進行的強行催化!
“不好!它們被強行提升了能級!小心!”孫宇看著能量探測儀上那瞬間爆表、並且極不穩定的讀數,失聲警告。
兩頭被強行催穀到極限的海墟領主,帶著“主宰”那近乎同歸於儘的瘋狂意誌,如同兩顆墜落的紫色星辰,不再理會其他目標,將所有的攻擊,全部集中,狠狠撞向了那淡金色的護盾!以及護盾內的——林墨!
獨眼領主那顆新生的、充滿了混亂與痛苦的眼球中,射出一道扭曲的、混合了它自身本源與“主宰”意誌的暗紫色毀滅光束!章魚領主則將所有觸須收攏、繃緊,如同一個巨大的、旋轉的鑽頭,帶著撕裂空間的尖嘯,狠狠鑽向護盾的同一點!
這是凝聚了兩頭領主燃燒生命、以及“主宰”部分意誌的……舍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