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湖之畔，空氣仿佛被那擺渡人冰冷的規則所凍結。“生命……或……記憶。”這毫無情感可言的抉擇，如同冰冷的絞索，套在了星瀾、莉娜和十名戰士的脖頸上。
支付生命？誰願意？誰又能代替他人決定？支付記憶？失去寶貴的經曆、知識與情感，與失去部分自我何異？這代價殘酷而精準，直指人性弱點。
一名年輕戰士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臉上閃過掙紮。莉娜緊緊抓著星瀾的手臂，小臉煞白，她能想象自己如果失去關於機械、關於基地、關於大家記憶的可怕後果。
星瀾的紫眸中星光劇烈閃爍著，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擺渡人是由秩序規則驅動的造物，它遵循既定的邏輯。支付代價是規則，但規則是否存在……漏洞？
“代價，如何支付？支付多少？”星瀾上前一步，凝視著那符文混沌的麵孔，聲音清晰而穩定，“是支付一個人的全部生命或記憶，換取所有人渡河？還是每個人都需要支付？”
擺渡人那符文構成的麵孔微微波動，似乎在進行邏輯判斷：“規則：個體渡河，個體支付。代價：單位生命能量，或……隨機單位記憶片段。”
個體支付！而且代價是“單位”而非全部！這無疑讓絕境出現了一絲縫隙！
“隨機記憶片段？”莉娜立刻抓住了關鍵，她的大腦飛速運轉，“也就是說，可能失去的隻是一段無關緊要的記憶？比如……我三歲哪天尿了褲子？”
這個突如其來的、帶著她個人風格的奇葩例子，讓緊張的氣氛莫名一鬆，連旁邊緊繃著臉的戰士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星瀾也瞬間明白了莉娜的意圖。她看向擺渡人，再次確認：“支付一個單位的隨機記憶片段，就可以換取一次擺渡服務，對嗎？”
“確認。”擺渡人冰冷回應。
“好！我先來！”星瀾毫不猶豫。為了拯救帕拉斯，為了完成任務，一段隨機記憶的代價，她願意承受。她閉上眼，準備迎接可能的精神損失。
“等等！星瀾姐！”莉娜卻突然拉住她，眼睛亮得驚人，她舉起自己手腕上的一個類似手表的裝置，“讓我先試試！我戴著‘腦波緩衝記錄儀’呢！這是我自己做著玩的，本來想記錄靈感閃現的腦波狀態，說不定……能備份一下被抽走的記憶？”
這簡直是鑽規則空子的天才或者說瘋子）想法！連星瀾都愣住了。
擺渡人似乎並未理會莉娜的小動作，隻是重複道：“支付，或離開。”
“我來支付！”莉娜鼓起勇氣，走到湖邊。她深吸一口氣，對著擺渡人喊道：“我選擇支付一個單位的隨機記憶片段！”
一道無形的波動從擺渡人身上發出，掃過莉娜。莉娜身體微微一顫，眼神出現了瞬間的茫然。她手腕上的記錄儀指示燈瘋狂閃爍起來。
幾秒後，波動消失。莉娜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周圍的同伴，突然疑惑地問道：“咦？我們……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我怎麼感覺好像忘了點啥……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們是不是要坐這個醜八怪的船過河？”
她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關於支付記憶的討論，但其他的記憶都完好無損。而她手腕上的記錄儀，成功捕捉並儲存下了一段被剝離的、關於“支付記憶”這個短暫決策過程的腦波信號！
“成功了！雖然丟了那幾分鐘的記憶，但儀器記錄下來了！”莉娜興奮地查看記錄儀，雖然她自己已經不記得為什麼興奮了。
星瀾立刻明白了情況。她迅速讓莉娜將記錄儀的數據傳輸到自己的便攜分析儀中保存起來。雖然無法立刻還原記憶，但這證明了“記憶備份”的可能性，並且確認了支付代價的“安全性”相對可控。
“依次支付，快速渡河！”星瀾下令。
戰士們見狀，也放下了大部分顧慮，依次上前支付了隨機的記憶片段。有人忘記了自己早餐吃了什麼，有人忘記了一段無關緊要的訓練內容，但核心的戰鬥技能和任務目標記憶都未受影響。
星瀾自己也支付了一段記憶，她感覺像是失去了某個遙遠星空坐標的細微感悟，無傷大雅。
當最後一名戰士支付完畢，擺渡人手中的船篙輕輕一點湖麵。
“登船。”
小隊成員迅速登上那艘幽靈般的小船。小船看似破舊，卻異常平穩，載著眾人，無聲無息地滑過漆黑如鏡的湖麵，朝著湖心島的冥府之門駛去。
……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東海基地。
林墨站在康複室中央，閉目凝神。他不再僅僅操控歸墟之力，而是將意識沉入那片沉寂的虛空，主動去“呼喚”那受損的“定義”權能碎片。
這並非易事。權能碎片如同沉睡在靈魂深處的星燼，微弱而難以捕捉。他回憶著波塞多尼亞的淨化，回憶著汐犧牲時那股決絕的意誌，回憶著帕拉斯傳遞信息時那種觸及規則的波動……
一遍，又一遍。
精神力的絲線如同探入深海，小心翼翼，耐心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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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在他精神感知的“視野”中，那沉寂的碎片，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仿佛沉睡的星辰被引力擾動。
就是這一刻！
林墨沒有強行去“抓住”它，而是嘗試著去“理解”它，去“共鳴”它存在的“定義”。他不再將其視為工具，而是視為自身存在的一部分，視為與宇宙底層規則連接的橋梁。
一種玄而又玄的感應建立了。
那碎片不再完全死寂，而是如同心臟般，開始以一種極其緩慢、卻穩定有力的節奏，微微“搏動”起來！雖然依舊無法動用，但它與林墨靈魂本源的連接，變得更加緊密和……鮮活！
也就在這一刻——
嗡！
他腦海中仿佛有一根弦被撥動了！並非聲音，而是一種跨越空間的、強烈的“共鳴”！
他“看”到了！並非通過眼睛，而是通過那蘇醒了一線的權能碎片——他看到了遙遠的希臘，那片被金紅色秩序力場籠罩的衛城地下，那扇蒼白巨石構築的冥府之門！看到了星瀾、莉娜等人剛剛登岸，正警惕地走向那扇門！更感受到了，那扇門背後，傳來的如同心臟般搏動的、浩瀚而冰冷的秩序本源之力！以及……纏繞在本源之上，一絲極其隱晦、卻帶著熟悉汙穢感的“神骸”氣息！
是“神骸之瞳”！它們果然插手了！它們似乎……在嘗試竊取或者汙染這股秩序本源？
強烈的危機感與明悟同時湧上林墨心頭。
他猛地睜開眼睛，深邃的黑眸中，仿佛有規則的碎片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