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浸透了腐沼。失去了“觀測者”節點的監視，這片區域的黑暗顯得更加純粹，也更加危險。各種夜行生物的嘶鳴和窸窣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遠比白天更加活躍。
雷蒙和鴉沒有點燃任何光源，僅僅依靠著夜視能力和輔助單元微弱的掃描波，在崎嶇的地形中艱難跋涉。之前的戰鬥和“驗證”消耗了他們大量的精力，尤其是雷蒙，精神力透支的後遺症讓他步履蹣跚，必須依靠鴉時不時的攙扶才能跟上速度。
他們最終找到了一處位於岩壁裂縫深處的狹小洞穴，入口被茂密的、散發著微弱腐光的藤蔓遮蔽，相對隱蔽。
洞內狹小潮濕，但至少能隔絕大部分外界的聲音和……視線。
雷蒙幾乎是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接過鴉遞來的水囊和一小塊壓縮口糧，機械地咀嚼著，味同嚼蠟。他的腦海中依舊回蕩著與“觀測者”節點對抗時那冰冷的精神衝擊。生與死的界限，在這片土地上變得如此模糊而廉價。
鴉則顯得沉默了許多。她仔細檢查了洞口布置的簡易預警裝置，然後坐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擦拭著她的複合弩和格鬥刃，銀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偶爾閃過微光，不知在思考著什麼。
“我們接下來……直接去神殿嗎？”雷蒙咽下乾澀的口糧，聲音依舊有些沙啞。
鴉擦拭的動作頓了頓，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在狹小的洞穴裡顯得格外清晰：“我們在節點那裡鬨出的動靜不小。‘觀測者’背後的存在，秘環學會，甚至可能包括蟲群，現在都可能注意到了這片區域的異常。”
她抬起頭，看向雷蒙：“直接去神殿，風險很高。我們可能會一頭撞進某個勢力的包圍圈，或者……麵對神殿裡那個‘醒了’的東西，在狀態不佳的情況下。”
“但如果我們不去，等其他勢力徹底封鎖了那裡，或者裡麵的東西被其他人先得手……”雷蒙皺起眉頭，他深知神族的“養料”對他至關重要。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計劃，而不是盲目地衝過去。”鴉重新低下頭，繼續擦拭武器，“我們得到了地圖和‘觀測者’的數據，這是我們的優勢。我們需要利用這個信息差。”
她拿出那張從卡多姆那裡換來的皮質地圖，鋪在相對乾燥的地麵上。地圖上用各種顏色的標記標注著地形、資源點、危險區域以及……幾條隱秘的小徑。
“通往神殿的主路和幾條常見的路徑，現在很可能已經被盯上了。”鴉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最終停留在一條蜿蜒的、幾乎與危險區域重疊的路徑上，“這一條，‘腐爛溪穀’，是條險路。環境惡劣，變異生物盤踞，正常情況下沒人會走。但也正因為如此，被各方勢力監視的可能性最低。”
雷蒙看著那條路徑旁邊標注的骷髏頭和代表高輻射的符號，嘴角微微抽搐。這聽起來可不比直接撞上敵人好多少。
“這是我們最快抵達神殿，並且相對隱蔽的路線。”鴉的語氣不容置疑，“我們需要在明天正午前出發，腐沼的‘正午’是許多夜行生物休眠、日行生物尚未完全活躍的窗口期。我們穿越溪穀，從神殿防禦相對薄弱的側後方接近。”
她看向雷蒙：“你需要儘快恢複。至少，要能維持基本的戰鬥和能量抑製。我們沒有更多時間可以浪費。”
雷蒙點了點頭，沒有反駁。他閉上眼睛，再次將意識沉入體內，嘗試溝通那黯淡的權限光球，同時運轉著基礎的能量循環技巧，加速精神和體力的恢複。他知道，鴉的決定是正確的。在腐沼，猶豫和停滯往往意味著死亡。
洞穴外，腐沼的夜晚依舊喧囂而危險。洞穴內，兩人各自為即將到來的、更加艱難的旅程做著準備。目標已然明確——沉寂神殿。無論那裡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他們都必須去闖一闖。這不僅是為了雷蒙的“養料”，更是為了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爭得一線生機。
腐沼的“正午”，天空依舊是那片令人壓抑的暗紅色，隻是光線稍微強烈了一些，勉強驅散了部分濃霧。溫度升高，空氣中彌漫的硫磺和腐爛氣味也更加濃烈。
雷蒙的狀態恢複了一些，雖然精神力依舊有些萎靡，但至少行動無礙。他和鴉離開了藏身的岩縫，按照地圖的指引，向著那條被稱為“腐爛溪穀”的險路進發。
越是靠近溪穀，環境變得越發詭異。地麵的泥土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黑綠色，踩上去軟綿綿的，仿佛踩在腐敗的內臟上。周圍的植物扭曲得更加厲害，許多植被表麵覆蓋著一層黏滑的、散發著熒光的菌類。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種甜膩中帶著辛辣的怪味，即使是過濾麵罩也無法完全阻隔。
“這裡的空氣和土壤都有低劑量輻射和生物毒素，不要長時間暴露皮膚，注意過濾麵罩的效能。”鴉提醒道，她自己已經將鬥篷的兜帽拉得更緊，幾乎遮住了全部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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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沿著一條幾乎被濃密變異植被掩蓋的小徑下行，終於抵達了溪穀的入口。那是一條寬闊而深邃的裂穀，穀底流淌著的並非清澈的溪水，而是一種粘稠的、冒著氣泡的、顏色如同渾濁膽汁的液體。刺鼻的惡臭從這裡散發出來，幾乎令人作嘔。
穀壁陡峭，布滿了濕滑的苔蘚和巨大的、如同腫瘤般鼓脹的怪異蘑菇。一些形態扭曲、外殼布滿疣瘤的多足生物在岩壁和膿液般的“溪水”邊緩慢爬行，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跟緊我，不要觸碰任何東西，尤其是那些蘑菇和‘溪水’。”鴉的聲音透過麵罩傳來，顯得有些沉悶。她率先踏上了沿著穀壁開鑿出的、狹窄而濕滑的小徑。
雷蒙深吸一口氣，緊隨其後。他必須全神貫注，才能在不穩的落腳點上保持平衡，同時還要避開那些看起來就極度危險的本地生物和植物。
溪穀內的光線更加昏暗，隻有那些發光苔蘚和蘑菇提供著慘淡的照明，將一切都映照得光怪陸離。寂靜是這裡的主旋律，隻有膿液“溪水”冒泡的咕嘟聲和偶爾傳來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聲，反而更添恐怖。
前行了約莫一公裡，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前方的路徑，被一大片異常茂盛、顏色妖豔的紫色藤蔓徹底堵死。這些藤蔓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表麵布滿了細密的、如同眼睛般的斑點，正對著他們。
“是‘噬能藤’。”鴉停下腳步，語氣凝重，“它們對能量波動極其敏感，會主動攻擊並吸收任何散發能量的物體。硬闖會驚動整個藤蔓叢，甚至可能引來更麻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