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娜·銀輝的聲音,帶著星海征程磨礪出的冷硬與疲憊,如同冰礫砸落在荒原的死寂中。她那僅存的冰藍色獨眼,銳利如刀,穿透彌漫的煙塵,將秦守從頭到腳刮了一遍,審視著他那身破損的vii型機甲,以及周圍那些剛剛從力竭中掙紮爬起、眼神卻帶著蠻荒韌性的部落族人。
星穹議會的艦長。真正的、來自星空彼岸的高等存在。
巨大的身份落差和實力差距,如同無形的壁壘,橫亙在雙方之間。
秦守強壓下體內翻江倒海的劇痛和虛弱,用木杖支撐著,緩緩站直了身體。他抹去嘴角的血沫,目光平靜地迎向那道審視的目光。
“這裡沒有士兵,艦長。”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隻有一群在末日邊緣掙紮求存的幸存者。這裡是蒼梧界,林爪部落。我是秦守。”
他頓了頓,補充道:“一個和你一樣,被歸墟和命運扔到這裡的……難友。”
“難友?”艾德娜艦長獨眼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波動,似乎沒料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她的目光再次掃過那尚未完全消散的護盾殘影,以及遠處據點那簡陋卻帶著奇異能量波動的防禦設施。“剛才那護盾……是你們做的?”
“集合了此地地脈與全族信念,僥幸而已。”秦守沒有隱瞞,也隱瞞不了,“若非貴艦最後時刻自主減速反推,我們也撐不住。”
艾德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快速消化這超出她數據庫認知的情況。一個原始部落,掌握了某種結合大地能量與信念之力的技術?還能與星樞建立聯係?
“……你的機甲,vii型地麵突擊單位,序列號呢?隸屬哪個軍團?”她換了個問題,語氣依舊帶著上位者的審視。
“撿來的。”秦守回答得更加乾脆,“繼承它的時候,它已經快碎了,還附帶了一筆我這輩子都還不清的……債。”
他指了指天空,意有所指。
艾德娜的眉頭蹙得更緊。撿來的?繼承?債務?這完全不符合星穹戰士的規範。
【艦長,】星樞的聲音通過加密頻道插入,【低權限單位秦守所言基本屬實。根據本艦記錄,其機甲受損極其嚴重,且能量簽名複雜,疑似經曆未知變異。但其在此地建立的能量場心爐)及剛才的聯合防禦,效能奇特,具備極高研究價值。且其與本地超能生物存在未知聯係。】
星樞的“證詞”讓艾德娜的目光略微變化。她再次看向秦守,以及他身後那些雖然狼狽卻眼神凶悍的族人。
“蒼梧界……terra7741……”她低聲重複著坐標,獨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更深的凝重,“原來是這片‘遺忘星域’……難怪能量如此混沌狂野,連歸墟的侵蝕都比其他地方慢……”
她似乎知道一些關於蒼梧界的秘辛。
就在這時,啟明星號殘破的艦體內傳來幾聲急促的爆炸和驚呼!一陣混亂的能量波動傳來!
艾德娜臉色一變,猛地回頭:“醫療隊!穩住三號艙室!隔離能量泄露!”她語速極快地對艦內下達命令,隨即又猛地轉向秦守,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的船需要緊急維修和能源補充!立刻提供你們所能提供的一切幫助!金屬、能量、還有……乾淨的水和食物!”
要求提得理所當然,仿佛天經地義。
據點這邊的族人聞言,臉上都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抵觸和怒意。我們剛救了你們,轉眼就用這種語氣命令我們?
巨石更是眉頭緊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秦守卻抬手,止住了身後躁動的族人。
他看著艾德娜,眼神平靜無波:“幫助可以。蒼梧界彆的不多,石頭管夠。能量,我們自己也缺。食物和水,需要用工來換。”
“用工換?”艾德娜獨眼一眯,閃過一絲不悅,“你在跟我談條件?你知道我們是誰?我們攜帶的……”
“我知道你們是誰。”秦守打斷她,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星穹議會第七方舟引導艦,承載著文明最後的火種。很高,很大,很了不起。”
他話鋒一轉:“但那是以前。現在,你們的船破了,掉在了我們的地盤上。議會在哪裡?援軍在哪裡?如果歸墟主力艦隊真的跟來了,第一個遭殃的是誰?”
句句戳心,字字見血。
艾德娜艦長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獨眼中怒火與寒意交織,身周甚至隱隱有能量波動溢出,那是久居上位者被冒犯的本能反應。
但秦守寸步不讓,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他身後的族人雖然緊張,卻也都默默握緊了武器,眼神警惕。
氣氛瞬間繃緊!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白色研究員製服、戴著眼鏡的年輕男子踉蹌著從撕開的艙門跑了出來,焦急地喊道:“艦長!三號艙室穩定了!但是‘聖櫃’的穩定器需要大量零素結晶!我們的儲備在突圍時耗儘了!必須儘快補充,否則數據流失風險極大!”
零素結晶?秦守心中一動。那東西……黑齒礦坑深處好像有一些伴生礦?但那裡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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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娜的臉色更加難看。“聖櫃”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那裡麵的資料是文明複興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和屈辱,目光再次看向秦守時,多了一絲不得不妥協的冰冷。
“……你想怎麼換?”
“很簡單。”秦守開口道,“第一,開放部分非核心科技知識,幫我們升級防禦和能源係統,應對幽閣和其他威脅。第二,派工程師指導我們的人學習基礎維修和製造。第三,安全由我們共同負責,但戰艦不得啟動任何針對本土的偵察或武器係統。”
他提出的條件,直指核心需求——技術和安全。
艾德娜死死盯著秦守,仿佛要將他看穿。許久,她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可。”
一場脆弱的、基於絕對實力差距和現實需求的交易,在這片彌漫著硝煙與塵埃的荒原上,倉促達成。
接下來的日子,林爪據點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怪異而忙碌的狀態。
一邊是高度發達的星穹科技造物——巨大的戰艦殘骸、忙碌的工程機器人、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醫療艙;另一邊是原始粗獷的部落石屋、圍著心爐打磨武器的工匠、演練著氣血合擊的戰士。
兩種截然不同的文明景象,硬生生擠在了一起,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在生存的壓力下,被迫開始緩慢而彆扭的接觸。
星穹的工程師在部落外圍劃定了隔離區,開始利用隨身攜帶的工程機器人修複戰艦外殼,但他們急需的許多材料,卻需要部落提供人手,按照他們給出的圖紙,去周圍山脈和礦坑開采、粗煉。
部落的工匠則圍著那些工程機器人和新奇的工具,看得眼花繚亂,在星穹技術員通常帶著不耐煩的表情)的指導下,笨拙地學習著操作,負責一些最簡單的零部件打磨和組裝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