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如薄紗般灑落長街,驅散了昨夜殘存的血色,卻洗不淨空氣中那股鐵鏽般的腥氣。
風過處,枯葉卷著灰燼打著旋兒,仿佛還殘留著刀鋒劃破喉管時噴濺的溫熱。
陳默臉色煞白,腳步虛浮,雙肩倚在兩名禁軍臂彎中,呼吸微弱得幾近斷絕,像是一具被抽空魂魄的軀殼,被小心翼翼地抬回了宰相府。
府中醫官提著藥箱匆匆趕來,一番望聞問切後,眉頭緊鎖:“公子氣血兩虧,心神受創,恐有走火入魔之險,須得靜養三日,不得妄動真氣。”
於是,陳默便順理成章地住進了離主宅不遠的一處清靜廂房。
房門“吱呀”合攏,銅鎖輕響,隔絕了外界探尋的目光。
屋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他蒼白的麵容。
可就在最後一縷腳步聲遠去的刹那,陳默緩緩睜眼——眸中寒光一閃,哪還有半分虛弱之態?
他盤膝而坐,體內一道隱晦的護脈真氣悄然流轉,將外傷與氣息牢牢封印。
他知道,真正的危險不在戰場,而在人心。
唯有裝作重傷垂死,才能避開耳目,看清這盤棋的全貌。
他雙目微闔,神念催動【天子望氣術】。
刹那間,整個宰相府在他眼中化作了一張由無數金白絲線交織而成的巨網,那是尋常府邸平和安穩的氣運之象。
可此刻,一道比墨汁還要深沉的黑氣,正從地牢方向如毒蛇蜿蜒而上,陰冷、惡毒,所過之處,金白氣運竟寸寸斷裂,化為灰霧消散。
其目標赫然是支撐全府氣運中樞的主宅龍柱!
陳默心頭一凜,指尖微微一顫。
刺殺是表,真正的殺招,竟是“斷脈奪運”的陰毒陣法!
影閣要的不隻是沈無鋒的命,更是要釜底抽薪,徹底摧毀宰相府的根基。
好狠的手段!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
蘇清漪端著一碗參湯走了進來,瓷碗邊緣還氤氳著淡淡的藥香。
她眉宇間愁雲不展,眼底泛著淺淺的紅血絲,顯然一夜未眠。
“陳公子,感覺好些了嗎?”她將湯碗放在桌上,指尖微微顫抖。
這八個字像是一把鑰匙,而陳默,或許是唯一能讀懂它的人……儘管相識不過數日,但他昨夜看破刺殺布局的眼神,讓她無法忽視那種直覺。
她猶豫片刻,從袖中取出一角泛黃的殘頁,又收回,再取出,反複三次,終於下定決心遞了過去:“這是我整理父親遺物時無意發現的,似乎是先帝留下的一封密信。上麵隻有八個字,我百思不得其解,但總覺得……與昨夜之事有關。”
陳默接過殘頁,指尖觸到紙麵那一瞬間,一股細微的凸起感傳來——像是九宮格中錯位的節點。
他目光一凝,隻見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雙龍同現,影噬其華”。
字跡蒼勁,透著帝王霸氣,而背麵那獨特的觸感,正是《機關術總綱》中記載的頂級加密手法——“九宮鎖字法”!
這殘頁本身,就是一個需要特定手法才能解開的機關秘匣。
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他麵上卻波瀾不驚,隻將殘頁遞還,語氣平淡:“或許隻是前人讖語,巧合罷了。蘇姑娘不必過於憂心。”
蘇清漪見他如此說,雖仍有疑慮,卻也不好再追問,叮囑幾句後轉身離去。
裙裾拂過門檻的窸窣聲漸行漸遠,陳默的眼神卻愈發深邃。
這盤棋,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
是夜,子時。
一股詭異的甜香從地牢方向彌漫開來,初時如蜜糖融化,細嗅之下卻帶著腐爛花瓣的腥甜,令人頭皮發麻。
與昨夜不同,這次的毒霧更為猛烈,幾乎在瞬間就籠罩了整個地牢區域。
陳默早已服下係統簽到所得的“百毒不侵丹”,喉間卻仍湧起一股鐵鏽味,五臟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燒——這是強行激發潛能的代價。
世間萬毒對他無效,但他清楚,此丹效力僅一個時辰,且三日內不可再用。
他身形如貓,悄無聲息地避開巡邏護衛,潛入通往地牢的密道。
密道之內,陰森潮濕,石壁滲出冰冷水珠,滴落在腳邊發出“嗒、嗒”的輕響。
四壁之上,竟用鮮血刻滿了扭曲的符文,幽幽泛著不祥的紅光,觸手冰涼黏膩,仿佛還帶著未乾的體溫。
通道儘頭,一尊巨大的青銅鼎立於中央,鼎口緩緩旋轉,噴吐著幽綠色的瘴氣,正是毒霧源頭。
陳默目光飛速掃過四周,腦海中《機關術總綱》第九篇“反噬陣圖”的內容如流水劃過。
就是這個!
他沒有絲毫猶豫,從靴中抽出匕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繞至銅鼎東南角——泄氣死門所在。
找準一個符文節點,匕首猛然刺入牆壁,再用力一撬!
“嗤——”一聲刺耳銳響,如同戳破鼓脹的氣球。
密道內外氣壓失衡,原本向外噴湧的毒霧猛地倒灌回銅鼎!
“呃啊!”角落陰影裡,兩聲悶哼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