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京城東市的早霧還未散儘,宰相府外的青石板路上已聚滿了人。
趙懷仁踩著新做的玄色雲紋皂靴,站在臨時搭起的鬆木高台上,手裡舉著一卷明黃緞子裹著的“聖旨摹本”,聲線因激動而發顫:“蘇氏勾結逆黨餘孽,私設歸墟堂血祭妖法!今奉天道之命,清剿邪祟!”他眼角的淚痣隨著說話直跳——這是他昨夜被人用刀尖抵著後頸時,對方特意點的“記號”,“諸位俠士替天行道,事後定有朝廷重賞!”
圍觀百姓交頭接耳。
賣炊餅的王老漢攥著半塊冷餅,嘟囔:“宰相府的蘇小姐前日還在慈恩寺施粥……”話未說完,被旁邊穿粗布衫的漢子捅了捅腰眼。
那漢子目光掃過高台後壓著紅布的八口木箱——裡麵隱約透出刀劍寒光,喉結動了動,把後半句“莫要惹禍”咽了回去。
府門內,陳默倚著朱漆門柱,指尖順著柴刀的豁口慢慢摩挲。
刀身沾著清晨的露水,涼意透過掌心滲進骨頭——這把從廚房順來的粗笨刀具,刀背足有兩指厚,刀麵還粘著半片沒刮淨的冬瓜皮。
可昨夜辰時簽到時,係統提示的“六甲神裝訣·融合篇”明確說,此刀是“凡器載體”。
他望著刀身上若隱若現的暗紋,嘴角勾起極淡的笑:“倒真是妙。”
“我去和他們說。”蘇清漪從側廊轉出來,月白襦裙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羊脂玉扳指。
她右手虛按在腰間魚腸劍的劍穗上,眉峰緊蹙,“趙懷仁拿的是假聖旨,隻要我……”
“清漪。”陳默轉身,柴刀在地上劃出半道淺痕,“你若開口,他們便要你自證清白。可清白這種東西,從來不是說出來的。”他抬手指向高台下那麵嵌在檀木架上的青銅鏡——鏡麵蒙著紅綢,“你看那照魂鏡,他們要的是‘證據’。你站出去,便是先認了‘嫌疑’。”
蘇清漪的指尖在劍穗上絞出個死結。
她望著陳默眼底沉如深潭的光,突然想起三日前歸墟堂裡,他握著她的手腕說“把光重新點進去”時的溫度。
喉間發緊,終是退後半步,將腰間玉佩攥得發燙。
“照魂鏡能破幻術,他們有備而來。”柳如煙不知何時立在兩人身側,水紅披帛被風卷得像團燃燒的雲。
她指尖勾著銀簪,簪頭還粘著半粒歸墟堂帶出來的金粉,“但方才我看見,天機門的人背著個青竹箱——迷心瘴的味道,藏不住。”
陳默垂眸,柴刀在地上畫了個圈。
圈裡是老仆剛搬來的十口空糧袋,堆在牆角像十座小山;圈外,井邊兩個粗使丫鬟正往井裡倒粗鹽,鹽粒“簌簌”落進水麵,驚起細小的水花。
他昨夜用望氣術看過宰相府的地脈,這口百年老井通著地下暗河,粗鹽一撒,不出半個時辰井水必鹹。
到那時,宅中人心浮動,正好亂了對方的耳目。
“那就讓他們親眼看看‘神跡’。”陳默把柴刀往肩上一扛,刀背撞在門框上,發出“咚”的悶響,“柳姑娘,你去西牆第三塊磚下,取我前日埋的火折子——記得用紅布包著。”
柳如煙眨眨眼,水紅披帛一揚,人已掠上廊簷,像隻靈巧的燕子。
辰時三刻的鐘聲響了。
無極劍宗宗主“唰”地抽出佩劍。
他穿一襲玄色鶴氅,腰間懸著“萬劍令”,劍尖挑起照魂鏡上的紅綢,鏡麵映出宰相府斑駁的門楣:“蘇府藏汙納垢,某今日替天清理!”話音未落,手腕一振,劍氣如匹練般劈出——那劍氣足有百丈長,所過之處,青石板“哢啦啦”裂開蛛網似的紋路,直取府門橫匾!
陳默動了。
他足尖點地,身影如遊魚般貼著地麵滑出。
這是簽到所得的《縮地成寸》,看似慢如散步,實則每一步都跨過三尺距離。
待劍氣離門匾隻剩三寸,他突然旋身,柴刀“噌”地插進腳下青石縫隙。
借力彈起的刹那,《易筋經》內力如潮水般湧遍全身,刀身震顫,竟與劍氣發出共鳴。
“當——!”
金鐵交鳴震得圍觀百姓捂耳後退。
陳默的刀背正撞在劍脊上,無極劍宗宗主的鶴氅被震得獵獵作響,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瞳孔驟縮:“你……練的是外家橫練?”
陳默落在門階上,柴刀垂在身側。
他望著刀麵上滲出的細密裂紋——六甲神裝訣的“金石共振”果然隻能撐這一擊。
但足夠了——眾人看見,那道劈向門匾的劍氣竟拐了彎,“轟”地劈在高台右側的青石獅子上,將獅子腦袋削去半邊。
“這、這是……”趙懷仁的“聖旨摹本”掉在地上,他盯著那被劈碎的石獅,後槽牙直打顫。
人群炸開了鍋。
賣炊餅的王老漢舉著冷餅喊:“神仙顯靈了!”穿粗布衫的漢子拽他袖子:“彆亂說!”可更多人交頭接耳:“贅婿接下劍宗宗主一劍?”“那劍氣怎麼自己偏了?”
陳默抹了把嘴角的血——方才共振時震傷了內腑,但麵上仍是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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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高台下人群裡,天機門那個灰衣長老正背過身去,袖口隱隱有淡青色粉末飄出。
風卷著那粉末往宰相府方向去了。
迷心瘴的青霧裹著風卷進府門時,陳默的後槽牙輕輕咬了咬舌尖。
鞋底那層混著百毒不侵丹粉末的薄灰正在與瘴氣接觸的瞬間蒸騰,鼻腔裡竄起的甜腥氣是偽裝——他踉蹌著撞在廊柱上,柴刀"當啷"落地,指節在柱身摳出五道白痕。
"贅婿中毒了!"人群裡有人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