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晨鐘撞碎薄霧時,京都街頭已掛滿了繪著雙龍的錦旗。
禦林軍敲著銅鑼沿街宣告:"鏡湖顯聖,雙龍入淵,此乃天命所歸之兆!"百姓們捧著香燭在湖邊跪了一片,可宰相府後宅的青瓦小院內,窗紙卻始終蒙著厚重的棉簾。
陳默蜷在鋪著狼皮褥子的木榻上,額角的冷汗將枕巾洇出深色痕跡。
右臂的青金鱗片已爬至鎖骨下方,每一寸鱗甲相接處都滲著暗紅血珠,像是被無數細針同時紮進骨頭裡。
他能清晰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咚,黑氣順著血管鑽進左心室;咚,龍鱗邊緣的皮膚裂開新的血口。
"叮——"係統提示音比往日更輕,像是怕驚碎什麼。
陳默顫抖著伸出左手,指尖剛觸到虛空中浮現的光團,鱗片便沿著手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光團化作玉簡落入手心時,他喉間一甜,忙用袖口掩住嘴——掌心裡躺著半塊染血的碎膜,還帶著體溫。
"第1078日簽到獎勵:《九曲還魂針》殘卷)。
係統備注:僅能延緩,無法根除。"
他盯著玉簡上斑駁的古字,突然笑出聲。
笑聲卡在喉嚨裡,混著血沫濺在床幔上。
昨夜他數過,龍鱗從手腕爬到胸口用了十七個時辰,按這個速度......他攥緊玉簡,指節泛白。
床榻下的銅盆裡沉著半盆血水,那是今早換下來的藥渣,蘇清漪特意從太醫院調來的"龍血續脈散",此刻正沉在盆底,連顏色都沒泡開。
院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陳默迅速將染血的布條塞進枕下,扯過錦被蓋住手臂,閉眼時睫毛還沾著未乾的冷汗。
門簾被掀起的瞬間,他恰好發出一聲低咳,聽起來虛弱卻平穩。
"阿默?"蘇清漪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急切,繡著纏枝蓮的裙角掃過門檻。
她手裡抱著半尺厚的書冊,封皮是太醫院特有的玄色雲紋,發間的玉簪歪了半寸——定是又跑著過來的。
陳默睜眼,看見她眼底的青黑比昨日更重。"清漪,不是說過......"
"我去了鏡湖。"蘇清漪打斷他的話,將書冊重重擱在案上。
她蹲在榻邊,指尖輕輕碰了碰他額頭,又迅速縮回,"太醫院的《龍脈禦獸錄》裡說,地脈異動時龍氣會反噬宿主。
可鏡湖底的岩層......"她突然攥緊他未被龍鱗覆蓋的左手,"程雪說那不是龍氣殘留,是怨龍。"
陳默的瞳孔微微收縮。
窗外傳來烏鴉的啼叫,他這才注意到蘇清漪的繡鞋沾著濕泥,發間還粘著半片水草。"怨龍?"
"帝王執念與棄妃怨氣合葬而成。"程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這位身著玄色官服的龍脈監察官抱著青銅羅盤,發梢還滴著水,"我用"地聽術"探過,岩層下有東西在動。
像......像被鎖了千年的困獸在磨牙。"她走到榻前,羅盤上的指針突然瘋狂旋轉,"若不鎮壓,半年內必破土而出。"
陳默感覺心臟被人攥住了。
龍鱗在錦被下微微發燙,他想起三日前鏡湖底那聲悶雷,想起李昭陽眼底的空洞——原來他們撲滅的不隻是焚天陣,是捅了馬蜂窩。
"我讓影閣查了。"
柳如煙的聲音從房梁傳來。
陳默抬頭,正看見她從椽子上翻身躍下,月白紗裙沾著暗褐色的墨跡,眉心的幽藍印記隻剩一點淡影。
她拋來一卷泛黃的絹帛,"逆鱗封咒,需要至親之淚、至仇之血、至信之人魂契。"
蘇清漪接住絹帛的手在發抖:"至仇之血......"
"當年我奉命刺殺你,銀針都抵在你後心了。"柳如煙扯出腰間的銀線,指尖在針尾輕輕一刮,"雖沒刺下去,但因果已結。"她的銀針劃破指尖時,陳默聽見細微的"噗"聲,血珠落在絹帛上,暈開一朵小紅花,"這算不算至仇?"
陳默望著那滴血,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龍鱗下的皮膚開始發燙,他知道這是詛咒在反噬——可此刻房間裡的溫度比往日高了三度,是蘇清漪攥著他的手在發燙,是柳如煙的血珠在發燙,是程雪羅盤上的青銅在發燙。
"明日早朝。"陳默突然開口。
三女同時抬頭。
他掀開錦被,露出半片爬滿鱗片的胸膛。
蘇清漪的呼吸陡然一滯,柳如煙的銀針"當啷"落地,程雪的羅盤"哢"地裂開一道縫。
"我要提議重建祖廟。"陳默望著窗外漸起的暮色,龍鱗在餘輝裡泛著冷光,"祖廟地下,有大周最古老的鎮龍柱。"
蘇清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這次她沒避開龍鱗,指尖被鱗甲邊緣的倒刺劃破,血珠混著他的血,在兩人掌心連成紅線。"你要做什麼?"
陳默笑了,笑容裡帶著三分瘋癲,七分篤定。
他想起枕下那半塊帶血的碎膜,想起係統殘卷裡的針譜,想起鏡湖底那兩尊遊龍石柱——龍尾朝著湖底的方向,像在指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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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焊鍋的人。"他說,"既然鍋要漏,總得有人先補上裂縫。"
窗外的暮色更深了。
遠處傳來打更聲,是戌時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