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半日,仔細研究了那張標記著“萬骷嶺”的獸皮地圖,並製定了初步的潛入路線後,三人小隊再次啟程,向著黑山域更深、更黑暗的腹地進發。
離開落霞集輻射範圍後,周遭的環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惡化。如果說之前毒蛛穀所在的區域還隻是“險惡”,那麼現在他們所踏足之地,便堪稱“絕域”。
天空仿佛被永久地塗抹上了一層厚重的鉛灰色,陽光徹底被隔絕,隻有一些自身散發著幽綠或慘白磷光的怪異苔蘚和菌類,提供著微弱而詭異的光源。空氣粘稠得如同液體,每吸一口都帶著刺骨的陰寒和濃鬱的腐朽氣息。那不再是簡單的瘴氣,而是幾乎凝成實質的邪氣,如同無數冰冷的觸手,無孔不入地試圖鑽入人的毛孔,侵蝕靈力,凍結血液,攪亂心神。
腳下的大地變得鬆軟而泥濘,踩上去發出“噗嘰”的聲響,仿佛踩在某種腐敗的血肉之上。裸露的岩石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表麵布滿蜂窩狀的孔洞,偶爾有黏滑的、長著複眼的多足怪蟲從中迅速爬過。扭曲的樹木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如同巨大骨骸般嶙峋聳立的怪石,以及大片大片顏色暗沉、形態猙獰的荊棘叢,這些荊棘仿佛活物,會隨著活人的經過而微微顫動。
蘇璿早已將【清霖避瘴訣】催動到極致,淡藍色的光暈緊緊包裹著三人,竭力抵抗著邪氣的侵蝕。但即便如此,那無孔不入的陰寒邪氣依舊讓光暈不斷波動,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她的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維持法術的消耗遠比在邊緣地帶大得多。
葉辰周身劍意自行流轉,如同無形的屏障,將靠近的邪氣絞碎,但他冷峻的臉上也多了幾分凝重。這裡的邪氣不僅濃鬱,更帶著一種直指神魂的負麵情緒——絕望、怨恨、瘋狂,無時無刻不在試圖衝擊他的劍心。他必須分出部分心神守住靈台清明,避免被其影響。
然而,與兩人的嚴陣以待相比,郝仁的狀態卻顯得……有些詭異。
初時,他也感到那股沉重的壓迫感和邪氣的侵擾,但當他全力運轉《萬化歸元訣》,引動丹田內那混沌色的道基時,情況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那原本試圖侵蝕他的陰寒邪氣,在接觸到混沌靈力所形成的無形力場時,竟仿佛冰雪遇到了暖陽,不再是頑固的入侵者,反而變成了一種可以被“解析”和“調和”的能量源。絲絲縷縷精純的邪異能量被剝離出來,卷入混沌道基的旋渦之中。道基緩緩旋轉,如同一個高效的熔爐,將這些充滿負麵特性的能量打散、重組,去其糟粕主要是那些混亂的意誌和侵蝕性),取其精華精純的陰屬性能量本源),最終轉化為一絲絲精純的、帶著混沌特性的靈力,反哺自身。
這個過程並非全無感覺。郝仁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被吸入的邪氣在道基內被“研磨”時,帶來一種冰火交織的奇異觸感,仿佛細微的電流竄過經脈,略帶刺痛,卻又伴隨著一種力量增長的充實感。他的靈力在以一種緩慢但穩定的速度增長,對周圍環境的感知也變得更加清晰,甚至能隱約“聽”到那些邪氣中蘊含的、無數殘魂哀嚎的微弱回響,隻是這些負麵情緒都被道基有效地過濾掉了,無法影響他的心神。
他行走在這片被邪氣籠罩的絕地,竟有種如魚得水般的適應。周身散發出的氣息也自然而然地帶上了一絲與此地環境相融的晦澀與混沌,使得他即便不刻意隱匿,存在感也降低了許多。
蘇璿和葉辰都敏銳地察覺到了郝仁的異常。蘇璿看向郝仁的目光中,驚訝之色越來越濃。她能感覺到,郝仁非但沒有像她和葉辰那樣需要不斷消耗靈力抵抗邪氣,其周身的氣息反而愈發深沉內斂,甚至隱隱與這片邪惡之地產生了一絲詭異的“和諧”。這完全顛覆了她對修仙的認知——怎會有人能在此等汙穢之地,非但不受損,反而似乎能借此修煉?
葉辰雖未言語,但偶爾掃過郝仁的眼神中也帶著一絲探究。他能感覺到,郝仁此刻的狀態很特殊,並非墮入邪道,而是一種更本質的、對萬物能量的包容與轉化。
“郝師弟,你……”蘇璿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
郝仁知道瞞不過,也沒打算隱瞞,畢竟後續行動可能還要依靠他這能力。他笑了笑,解釋道:“蘇師姐,葉師兄,不必擔心。我這道基有些特殊,似乎對這些混亂能量……比較耐受,能一定程度上轉化利用。”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聽在蘇璿和葉辰耳中,卻不啻於驚雷。耐受?轉化利用?這何止是特殊,簡直是聞所未聞!
就在蘇璿還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前方一片如同巨大獸骨般交叉聳立的石林深處,突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嘶吼。
“小心!”葉辰低喝一聲,手已按在劍柄上。
隻見從石林陰影中,緩緩走出三頭體形龐大的妖獸。它們外形似狼,但通體覆蓋著暗紫色的鱗甲,雙眼赤紅如血,口中滴落著具有強烈腐蝕性的涎水,周身纏繞著濃鬱的、與環境中同源的邪氣——這是被此地邪氣長期侵蝕、已然魔化的“邪爪狼”,其實力遠比外界同階妖獸強悍,幾乎達到了築基初期的邊緣,而且更加嗜血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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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三頭邪爪狼發現獵物,立刻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四肢蹬地,化作三道暗紫色的殘影,帶著腥風撲殺而來!它們利爪揮動間,帶起道道凝練的邪氣刃芒,封鎖了三人的閃避空間。
“我來!”葉辰眼神一厲,古劍瞬間出鞘,璀璨的劍光如同破開烏雲的第一縷陽光,迎向其中兩頭邪爪狼。劍意與邪氣激烈碰撞,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蘇璿也立刻揮劍迎上第三頭,她的劍光清冷如月,與邪爪狼周身的暗紫邪光不斷交擊,發出連綿不絕的爆鳴。
郝仁沒有直接加入戰團,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戰場。他發現,這些邪爪狼的力量似乎與周遭的邪氣息息相關,甚至能不斷從環境中汲取邪氣補充自身,使得它們格外耐打。
心念一動,郝仁悄然運轉混沌道基,不再僅僅是吸收轉化,而是嘗試主動乾擾!他釋放出一股無形的、帶著混沌特性的靈力波紋,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掃過那三頭邪爪狼。
效果立竿見影!
那三頭邪爪狼周身的邪氣波動瞬間變得紊亂起來,仿佛穩定的水流被投入了巨石。它們從環境中汲取邪氣的速度明顯減緩,甚至體內運轉的邪力也出現了滯澀和衝突!撲擊的動作不由得一僵,力量和速度都下降了一截。
此消彼長之下,葉辰和蘇璿壓力大減!
葉辰抓住機會,劍光陡然暴漲,如同驚鴻一閃,瞬間貫穿了一頭邪爪狼的頭顱!另一頭則被他一記淩厲的橫斬,攔腰劈成兩段!
蘇璿也覷準時機,劍法變得愈發縹緲難測,連續數劍點在那頭邪爪狼的關節和邪氣彙聚之處,最終一劍刺入其心臟,了結了它的性命。
戰鬥迅速結束。
葉辰收劍歸鞘,看向郝仁,點了點頭,雖未說話,但認可之意明顯。若非郝仁那詭異的乾擾,雖然也能勝,但絕不會如此輕鬆。
蘇璿看著地上迅速被邪氣重新籠罩、開始腐蝕的狼屍,又看了看麵色如常、甚至眼神更加清亮的郝仁,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她終於明白,顏如玉師叔為何會收下這個看似不著調的弟子,為何會說他的道在“詭”與“趣”。這郝仁,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繼續前進吧。”郝仁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指了指地圖上越來越近的“萬骷嶺”標記,“看樣子,我們離目標不遠了。這路上的‘歡迎儀式’都這麼隆重,正主恐怕更不好對付。”
三人繼續深入,身影逐漸被更加濃重的邪霧所吞噬。郝仁如同一個行走在黑暗中的異類,以其獨有的方式,在這片絕望之地開辟著前路。然而,隨著越發接近萬骷嶺,他懷中的那枚“幽冥令”,似乎……跳動得更加頻繁了。
第11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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