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劍宗開山祖師千年誕辰慶典的各項議程,如同經過精密計算與演練的玄奧劍陣,環環相扣,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在萬眾矚目的正式大典前夕,作為暖場預熱、並供東域各宗年輕一代弟子展示風采、交流切磋的重要環節——“百藝交流會”的最終參與名單,終於由流雲劍宗專司此事的典禮司正式公布。
這份以靈力凝聚光華、字跡清晰如刻的碩大卷軸,高懸於各峰賓客居住區域最為顯眼的公告玉璧之上,其光華流轉,引人注目。很快,各宗衣著各異、氣息不凡的年輕弟子們便如同被花蜜吸引的蜂蝶,紛紛聚攏過來,駐足仰首,仔細觀瞧。卷軸之上,分門彆類地羅列著參與交流的宗門名稱、弟子姓名以及將要展示的才藝類彆。諸如“離火穀張炎——控火精微,演化萬獸形態”、“玄水宮沐雨——水墨靈舞,引動水韻道痕”、“金剛門石猛——金石雕刻,以指代筆,劍氣留痕”、“百巧閣公輸啟——機關傀儡,演繹‘百鳥朝鳳’”、“天音門妙音——古箏獨奏《雲水禪心》”等等。這些才藝大多與修行之道息息相關,或展現對靈氣的精妙操控,或體現對道韻的獨特理解,或雅致脫俗,或炫目驚奇,皆在修仙界普遍認同的審美範疇與期待之內,引得眾人頻頻頷首,低聲交流。
然而,當大多數人的目光,順著卷軸自上而下,掃過“青嵐宗”所屬的條目時,那原本流暢的瀏覽節奏,都不約而同地產生了一個明顯的、近乎同步的凝滯。隨即,一張張年輕而富有朝氣的臉龐上,仿佛打翻了調色盤般,浮現出種種精彩紛呈、難以言喻的表情——好奇、驚愕、疑惑、難以置信,乃至一絲極力掩飾卻依舊泄露出來的、等著看好戲的隱晦期待。
隻見那光潔的玉璧卷軸上,屬於青嵐宗的三行字跡清晰無比:
青嵐宗:蘇璿——劍舞《青嵐雲霞》
青嵐宗:葉辰——劍氣留影,凝空成畫
青嵐宗:郝仁——才藝展示音律)
前兩項,尚在眾人的預料與理解範圍之內。蘇璿仙子容貌傾城,劍舞之名早已傳揚在外,其舞姿兼具絕世之美與青嵐劍道之飄逸靈動,堪稱視覺與道韻的雙重享受。而葉辰,雖沉默寡言,但其淩厲純粹的劍意早已給人留下深刻印象,這“劍氣留影”無疑是將其劍道修為以最直觀、最霸道的方式展現出來,必是石破天驚之舉。此二者,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堪稱上乘之選,符合青嵐宗作為東域大宗的底蘊與氣度。
可這緊接其後的第三項……
“郝仁?是那個青嵐宗的郝仁?他……他要表演音律?”
“哪個郝仁?莫非就是在落霞集坊市,以那什麼《腹語術》模仿……模仿不可描述之事的那個青嵐宗真傳?”
“嘶……真是他!他竟然還會音律?此前從未聽聞青嵐宗玉霞峰有此傳承啊?”
“青嵐宗此舉是何深意?派他前來表演音律?莫非是掌握了某種失傳已久的古譜仙音,欲要在此一鳴驚人?”
低低的議論聲,起初還隻是如同溪流潺潺,但很快就彙聚成了無法忽視的聲浪,在各宗弟子之間迅速蕩漾開來。各種猜測、質疑、調侃乃至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主要源於對未知混亂場麵的期待)交織在一起,使得公告玉璧前的氛圍變得頗為微妙。
一些與青嵐宗關係尚算融洽的宗門代表或帶隊長老,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與一絲擔憂,忍不住尋到了正在與其他宗門高層寒暄應酬的青嵐宗趙乾長老,旁敲側擊地出言試探。
“趙長老,久違了。”一位身著赤紅道袍、周身隱有熱浪流轉的離火穀長老,笑嗬嗬地拱手,看似隨意地問道,“方才見那百藝名單,貴宗這位名為郝仁的師侄,竟還深諳音律之道?不知屆時將演繹何種仙音妙曲?真是令我等頗為期待啊。”他話語雖客氣,但那閃爍的眼神深處,分明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與一絲玩味。
趙乾長老臉上那經年累月修煉出的、如同麵具般圓滑和煦的笑容,沒有絲毫動搖,他熟練地捋了捋頜下精心打理過的短須,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輕笑:“嗬嗬,李長老有所不知,我宗這位郝師侄,天賦異稟,心思……跳脫,於百藝之道常有……嗯,驚人之舉,每每出人意表。此次參與交流,乃是我宗玉霞峰顏如玉峰主親自指定,想必……必不會令諸位同道失望。”他巧妙地將“顏如玉”的名號抬了出來,又將“驚人之舉”幾個字咬得微妙的清晰,既隱隱點出了此事背後的“靠山”,又將眾人的期待值引向了一個模糊而危險的方向,為自己留下了充足的轉圜或者說甩鍋)餘地。
另一邊,幾位身著水藍色宮裝、氣質溫婉的玄水宮女修,則聚到了蘇璿身旁。其中一位看似領隊的師姐,語氣委婉地對蘇璿說道:“蘇師妹,許久不見,風采更勝往昔。隻是……名單之上,貴宗那位郝仁師弟,著實是……頗為獨特之人。”她斟酌著用詞,繼續道:“這百藝交流會,東域各宗矚目,更是向流雲劍宗展示我等年輕弟子風采的良機。音律一道,最重心境意蘊,與天地相合,若……若稍有差池,恐惹人非議,於貴宗清譽……”她的話語雖未說儘,但那份擔憂已然溢於言表——顯然是怕郝仁屆時搞出什麼難以收場的局麵,連累整個青嵐宗跟著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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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璿聞言,清冷如玉的麵容之上,依舊看不出絲毫波瀾,仿佛覆著一層永不融化的薄冰。但她那掩在寬大衣袖之中的纖纖玉指,卻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緊,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她維持著慣有的、禮貌而帶著疏離感的語氣,平靜回應:“有勞洛師姐掛心。郝師弟雖行事……不拘一格,然既得家師看重,親點其參與此次盛會,想來……自有其道理所在。”天知道她說出這番維護之語時,內心是何等的無力與煎熬。腦海中已然不受控製地開始預演明日交流會上,那極有可能出現的、足以讓她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的、令人窒息的尷尬場麵。
而作為這場輿論風暴的核心當事人——郝仁,此刻卻如同事不關己一般,優哉遊哉地混在圍觀人群之中。他雙手抱胸,歪著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玉璧上自己的名字,以及後麵緊跟的“音律”二字,非但沒有流露出半分緊張或窘迫,反而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咧開,露出一抹混合著滿意與躍躍欲試的燦爛笑容。
“音律?嘿嘿,係統誠不欺我,果然是把路子往這上麵引了。”他心中暗自竊喜,仿佛看到了大展身手的舞台,“魔音貫耳……光是想想就帶感!這次機會難得,必須得玩點超越以往的新花樣,給這些習慣了陽春白雪的耳朵,來點不一樣的‘震撼教育’!”
就在他暗自盤算之際,那位主持此次慶典典禮司、麵容古板嚴肅、仿佛每一道皺紋都刻著“規矩”二字的流雲劍宗內門長老,似乎也察覺到了名單公布後引來的異常騷動,以及某些關於“郝仁”的不太尋常的風聲。趁著事務間隙,他特意尋到了趙乾長老所在之處,語氣嚴肅,近乎刻板地再次確認道:“趙長老,有禮。關於貴宗弟子郝仁的表演項目,名單上確認為‘音律’一項,無誤否?”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目光如炬地看向趙乾,“需知,此百藝交流會,雖名曰‘百藝’,意在展示各宗風采,增進交流,然其根本,亦需契合我流雲劍宗開山祖師誕辰之莊重、祥和之慶典氛圍。所展示之才藝,可以新奇,可以絕妙,但絕不可……呃,過於驚世駭俗,乃至……有傷風化,擾亂了慶典秩序。”這位長老顯然也通過某些渠道,對郝仁過往的“光輝事跡”略有耳聞,雖不清楚具體細節,但那敏銳的直覺與強烈的責任感,已然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安的氣息,故此前來鄭重提醒。
趙乾長老臉上那無懈可擊的笑容依舊穩固,心中卻已將甩手掌櫃顏如玉念叨了無數遍,麵上則是從容不迫,拱手回應:“司徒長老敬請放心。顏峰主親自安排,其中必有深意考量。我青嵐宗亦乃名門正派,素來珍視宗門顏麵,斷不會行那等有失體統、貽笑大方之事。”他這話說得可謂滴水不漏,既鄭重承諾了“不會失體統”,卻又狡猾地沒有對“是否驚世駭俗”做出任何保證,言語之間,留足了彈性空間。
這番名單引起的波瀾,自然也如風般傳入了流雲劍宗本門弟子的耳中。一些年輕弟子麵露好奇與探究之色,尤其是那日曾負責迎接郝仁等人的精英弟子淩雲,此刻正與幾位同門站在一起,望著玉璧上的名字,劍眉微蹙,若有所思。而居於宗門核心區域、某座靈氣最為充沛、劍氣也最為凜冽的孤峰之巔,正在靜室中閉目打坐、神遊劍道的首席真傳淩無雪,或許從未分心關注過這等瑣碎的籌備事宜名單,自然對此間因一個名字而掀起的微瀾一無所知,依舊全身心沉浸在她那純粹而冰冷的劍心世界之中。
當蘇璿幾經輾轉,終於在小院角落找到郝仁時,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本就緊繃的神經幾乎要斷裂開來。隻見郝仁正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麵前攤著幾塊形狀怪異、色澤暗淡、完全看不出種類的礦石,以及幾根不知從何處尋來的、散發著微弱腥氣、彈性卻異常驚人的不知名獸筋。他手中拿著一柄小刻刀,對著那些材料比比劃劃,嘴裡還念念有詞,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郝師弟。”蘇璿的聲音如同從冰窖中撈出,帶著一絲壓抑到極致的火氣。
郝仁聞聲抬起頭,臉上瞬間綻放出一個極其燦爛在蘇璿看來,這笑容簡直欠揍到了極點)的笑容,獻寶似的舉起手中一個勉強能看出是中空結構、布滿奇怪孔洞的礦石疙瘩,以及幾根繃緊的獸筋:“蘇師姐!你來得正好!快看看我這新設計的‘混沌共鳴腔’和‘無序波動弦’怎麼樣?借鑒了部分煉器與陣法的原理,絕對能帶來前所未有的、直擊靈魂的聽覺新體驗!保證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蘇璿看著他手中那與任何已知樂器都毫不沾邊、甚至散發著些許不祥氣息的“破爛”組合,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強忍著立刻拔劍將這些東西連同郝仁一起劈碎的衝動,從牙縫裡一字一句地擠出警告:“郝!師!弟!百藝交流會,非同兒戲!關乎宗門聲譽!你……你最好心中有數!好自為之!若……若你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任何有損我青嵐宗清譽之事,我……我定第一個不饒你!”她搜腸刮肚,卻發現麵對郝仁這種以“社死”為道的存在,任何嚴厲的措辭似乎都顯得蒼白無力,畢竟連師尊都對此持一種近乎縱容甚至可說是鼓勵)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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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聞言,立刻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師姐放心!我辦事,你放心!保證完成任務,‘揚我青嵐宗威名’於流雲劍宗!”他說得慷慨激昂,眼神中閃爍的卻是那種即將惡作劇得逞般的、純粹而危險的興奮光芒。
看著郝仁那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在明日“大乾一場”的架勢,蘇璿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仿佛已經提前看到了明日那莊嚴肅穆的百藝交流會上,各宗修士目瞪口呆、麵色鐵青、乃至掩耳逃竄,而青嵐宗的聲譽隨之轟然倒塌、淪為東域笑柄的淒慘景象。
她無力地揮了揮手,連再多說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了,轉身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離開,那向來挺直的背影,此刻竟莫名地透出幾分蕭索與悲壯。隻留下郝仁依舊蹲在原地,繼續興致勃勃、全神貫注地搗鼓著他那些注定要驚世駭俗的“新式樂器”,口中還無意識地哼起了一段不成調的、仿佛集合了金屬刮擦、瓦罐碰撞、又夾雜著某種怪異律動的詭異曲子,在這清雅的客舍小院中,幽幽回蕩。
“魔音貫耳,精神汙染……嗯,光是噪音物理衝擊恐怕還不夠層次,得融入點擾亂心神、牽引情緒的‘道韻’進去,對,就是這樣,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流雲劍宗那被無數劍氣滌蕩過的、清澈明淨的天空之上,此刻仿佛正有一團無形無質、卻名為“社死”的厚重烏雲,悄然彙聚,等待著在翌日那場本該風雅和諧的百藝交流會上,找準時機,轟然劈下一道道令人措手不及的“驚雷”。
第12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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