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青嵐宗山門已有數日,郝仁並未急於趕路,而是選擇駕馭著一件看似普通的流雲舟法器,不疾不徐地向位於東域中心的雲台仙城行進。他身著混沌星辰袍,氣息儘數內斂於袍服流轉的星屑之中,看上去與尋常遊曆的金丹散修無異,正好借此機會,細細體味這東域萬裡山河的壯闊,沉澱因連日風波而略顯浮躁的心境。
這一日,行至一片名為“落霞山”的險峻山脈。但見兩側山峰如利劍直插雲霄,古木參天,藤蔓如龍,濃鬱的雲霧常年繚繞其間,遮蔽天日,端的是個靈氣稀薄、妖魔潛行的險惡所在,尋常商旅修士多繞道而行。
正飛行間,忽聽得下方幽深山穀中傳來陣陣刺耳的金鐵交擊之聲,夾雜著憤怒的喝罵、淒厲的慘叫,更有滾滾陰邪魔氣衝天而起,將那片山穀上空的雲彩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灰黑。
郝仁眉頭微蹙,神識如無形的潮水般向下蔓延掃去。隻見一支約莫二三十人的小型商隊,被十餘名身著統一黑色勁裝、周身魔氣森森翻滾的修士團團圍住。商隊雇傭的護衛已然死傷大半,殘肢斷臂散落一地,鮮血染紅了泥土,僅剩的幾名護衛也是渾身帶傷,靈力黯淡,勉力支撐著一個搖搖欲墜的防禦圈,死死護著中間幾輛看起來頗為沉重的、刻畫著防護符文的貨物馬車。那些魔修出手狠辣刁鑽,功法詭異,顯然是要殺人越貨,不留一個活口。
被死死護在中央的一名身著錦緞華服、麵容儒雅的老者,看著身邊不斷倒下的護衛,眼中已是一片絕望的死灰。他身旁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眉宇間與老者有幾分相似,此刻正緊緊攥著老者的衣角,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因極致的恐懼而微微發抖,但那眼神深處,除卻恐懼之外,卻還有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不甘與倔強,死死咬著下唇,甚至咬出了血痕。
“嘿,陳老鬼,彆再負隅頑抗了!乖乖交出那株‘血玉珊瑚’,爺爺們心情好,或許還能給你留個全屍!”為首一名臉上帶著一道猙獰蜈蚣狀刀疤的魔修,修為已達假丹境,獰笑著揮動手中的鬼頭大刀,一道慘綠色的陰邪刀芒呼嘯而出,瞬間又將一名拚死抵擋的護衛連人帶手中法器劈成兩半,血雨紛飛。
眼看商隊最後一道防線即將崩潰,全軍覆沒隻在頃刻之間。那華服老者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少年則倔強地昂起頭,似乎想記住這些仇人的模樣。
“唉。”
一聲輕歎,仿佛自九天之上傳來,又似在每個人心底直接響起,帶著一種漠視眾生紛爭的淡然。
下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整個天地法則都為之凝固、傾覆般的恐怖威壓,驟然降臨這片血腥的山穀!
空間仿佛被凍結!
那些正欲撲上前大開殺戒、臉上帶著殘忍笑意的魔修,動作瞬間徹底僵住,如同被無數無形的神金鎖鏈捆縛,又似被萬丈山嶽當頭壓下,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分毫,臉上的獰笑凝固,轉而充滿了極致的驚駭與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他們感覺自身苦修的魔功在這股煌煌威壓下,如同積雪遇到了烈陽,運轉滯澀不堪,幾乎要自行潰散反噬!
而商隊幸存之人,雖也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壓力,心頭如同壓著巨石,卻並無絲毫殺意臨身,與魔修們感受到的毀滅氣息截然不同。
一道身著玄黑星辰袍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半空之中,麵容普通,眼神卻深邃如萬古星空,平靜地俯瞰著下方,正是郝仁。他甚至未曾出手,僅僅隻是釋放出一絲屬於混沌金丹的獨特領域威壓,便已掌控全場。
“前……前輩……饒……饒命!”那刀疤臉魔修肝膽俱裂,靈魂都在顫栗,勉強從牙縫裡擠出微不可聞的求饒之聲,眼中滿是乞憐。
郝仁目光淡漠地掃過這些滿手血腥的魔修,如同看著螻蟻:“魔道餘孽,禍亂四方,荼毒生靈,留之何用?”
心念微動,籠罩山穀的混沌領域輕輕一顫,一股無形的“歸元”之力拂過。
“噗噗噗……”
如同氣泡破裂的輕微聲響接連響起。
那十餘名凶神惡煞的魔修,連同那假丹境的刀疤臉首領在內,連最後一聲慘叫都未能發出,身軀便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混沌熔爐,從最基本的粒子層麵開始,無聲無息地湮滅、分解,化為最本源的靈氣粒子,回歸於天地之間,連半點灰燼、一絲血腥氣都未曾留下,仿佛他們從未存在於這個世界。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片山穀。
風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商隊幸存者們呆呆地看著空中那道宛若神隻的身影,又看了看魔修們憑空消失的地方,再看向周圍同伴的屍體和鮮血,一時間竟分不清剛才那場血腥廝殺與這神跡般的拯救,究竟哪一個是真實,哪一個是夢幻。
良久,那華服老者才猛地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死裡逃生的激動讓他渾身顫抖,他死死拉住身旁同樣呆滯的少年,“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涕淚橫流,激動得語無倫次,隻能不斷叩首:“多……多謝上仙救命之恩!多謝上仙再造之恩!老朽陳文……攜孫兒陳遠……叩謝上仙!叩謝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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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為陳遠的少年也跟著用力磕頭,額頭觸及冰冷的地麵,發出沉悶聲響。他抬起頭,看向郝仁的目光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與無法言喻的、如同仰望星辰般的狂熱崇拜。那眼神深處,原本因家族罹難、前途絕望而黯淡的光芒,此刻被徹底點燃,燃起了名為“希望”與“向往”的熊熊火焰。他看到了力量,看到了超越凡俗的可能!
郝仁輕輕抬手,一股柔和中正、不容抗拒的力道將兩人托起。“路過此地,舉手之勞,不必行此大禮。此地血腥氣重,恐引來更多麻煩,爾等速速整理,離去吧。”
老者陳文千恩萬謝,連忙招呼僅存的幾名帶傷護衛,草草收拾同伴屍身,準備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那少年陳遠卻再次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掙脫爺爺的手,上前一步,昂著頭,大聲問道:“請……請問上仙尊姓大名?仙鄉何處?今日救命點撥之恩,小子陳遠銘刻五內,他日若有緣,定當結草銜環以報!”
郝仁看著少年那清澈見底、卻又堅定如鐵的眸子,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某個初入仙門的自己,心中微微一動,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真實的微笑:“青嵐宗,郝仁。報答不必,心存善念,堅守本心,努力修行,莫負了此生,便是對今日之緣最好的回應。”
“青嵐宗……郝仁……”少年陳遠將這個名字和話語一字一句地、牢牢刻在心裡,如同烙印。他再次深深一拜,不再多言,但那眼中的光芒,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熾烈,那是一種找到了人生目標的決然。
送走匆匆離去的商隊,看著他們消失在山道儘頭,郝仁正欲催動流雲舟繼續趕路,強大的神識卻又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不遠處一座靈氣相對稀薄的矮山山腰處,傳來一陣焦躁無奈的歎息聲。
心念一動,雲舟飄然而至。
隻見一名須發皆白、衣衫襤褸、麵容枯槁的老修士,正對著身前一個布滿裂紋、靈光黯淡的殘破丹爐唉聲歎氣。他周身靈力波動極其紊亂,時強時弱,氣息衰敗,顯然是長期煉丹出了致命的岔子,導致功法反噬,卡在某個瓶頸多年不得寸進,修為不進反退,如今已是壽元將儘、油儘燈枯之象。
那老修士察覺到有人靠近,抬頭見到郝仁以及那深不可測的氣息,嚇了一跳,連忙掙紮著起身,麵帶惶恐地行禮:“不……不知前輩駕臨,老朽失禮……”
郝仁擺了擺手,目光平靜地掃過那殘破丹爐以及老修士周身靈力運轉時那幾處明顯的、致命的滯澀與衝突節點。結合自身對“萬化歸元”大道與天地能量流動規律的深刻理解,他隨口點撥了幾句關於“水火相濟,非是相克”、“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平衡方為丹道之本”的粗淺道理。這些道理看似基礎簡單,卻直指那老修士所修功法與煉丹術中最核心、最根源的認知謬誤與操作偏差。
老修士初時聞言,麵露茫然,覺得這些道理三歲孩童都懂。但當他結合自身數十年來無數次失敗的痛苦經曆,仔細咀嚼回味那平淡話語中蘊含的至理時,身軀猛然劇烈一震!渾濁無神的老眼中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如同霹靂劃破黑暗的精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水火……陰陽……平衡……我錯了!我錯了大半輩子啊!”老修士激動得渾身顫抖,老淚縱橫,竟不顧一切地再次跪伏於地,聲音嘶啞顫抖,帶著哭腔:“前輩……前輩今日點撥之恩,如同再造!一言點醒夢中人,解我百年困惑,延我道途性命!老朽……老朽張鬆,願為前輩效犬馬之勞!”
困擾他近百年的修為與丹道雙重瓶頸,竟在這位神秘前輩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間,豁然開朗!前路再現,道途重續,這恩情,比天還大!
郝仁再次以靈力將他托起,神色依舊淡然:“緣法如此,非我之功。你能領悟,是你自身積累與悟性足夠。望你好自為之,莫再行差踏錯。”說罷,不再多言,流雲舟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瞬息間便消失在天際儘頭。
那老修士張鬆,朝著郝仁離去的方向,久久叩拜不起,心中已將“青嵐宗郝仁”這個名字與這份重於泰山的恩情,牢牢銘記於靈魂深處,發誓此生必報。
而在更高處的雲端,罡風凜冽之處,一名身著洗得發白的葛布麻衣、手持一根尋常青竹杖、麵容古樸、仿佛與周圍天地自然完美融為一體的老者,將下方山穀與矮山發生的一切,儘數清晰地收於眼底。他看著郝仁離去的方向,撫著頷下幾縷清須,微微頷首,古井無波的眼中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讚許。
“青嵐宗……郝仁……身負混沌金丹,殺伐果斷,卻又不失仁心,隨手布澤,不圖回報。道心剔透,行事自有章法……玄玣子那小子,倒是收了個好門人。不錯,不錯……”
低聲自語隨風消散,老者的身影也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悄然隱去,仿佛從未在這片天空出現過。
流雲舟之上,郝仁對此番插曲與那雲端的注視毫無所覺。他並未將途中所為放在心上,於他而言,不過是遵循本心,路見不平,隨手為之,如同拂去衣角塵埃般自然。
但他並不知道,這些看似微不足道、隨手結下的善緣,如同春風中無意播撒下的種子,已在某些人心中悄然落地、生根、發芽。未來風雲變幻之際,這些種子或將在不經意間,成長為能夠彼此庇護、牽動命運的參天大樹。
萬裡雲途,亦是結緣之路。前方的雲台仙城,等待他的,又將是什麼樣的風景與因果?
第201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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