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末的涼州,冬雪如揉碎的棉絮般漫天灑落,給廣袤的大地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棉被。西都縣城裹在這片純白之中,殘破的舊城牆被雪填平了裂痕,屋頂的黑瓦綴滿雪粒,連街道旁的枯樹都裹著蓬鬆的雪團,整座城潔淨得仿佛能映出人影。冬日的暖陽好不容易爬過城東的山巒,柔和的光線透過半開的城門灑進街道,在雪地上投下長長的光影,給這片清冷的天地添了幾分暖意。
與半年前那個蕭條破敗的小城相比,如今的西都縣早已換了模樣。原本坑窪不平、雨天滿是泥濘的土路,被平整的青石板鋪得嚴絲合縫,雪落在石板上,被往來行人踩出淺淺的腳印;兩側空置了許久的房屋,如今都掛上了嶄新的木牌——“張記鐵匠鋪”的爐火燒得正旺,鐵錘敲打鐵器的“叮叮”聲穿透雪幕,門口堆著剛打造好的鐵犁;“李記糧鋪”的門板敞開著,裡麵的粟米袋堆得齊腰高,掌櫃正拿著木勺給百姓稱糧;“王嬸布莊”前圍著幾個婦人,手裡捏著厚實的粗布,低聲商議著給家人做冬衣。
街上的行人穿著漿洗得乾淨的棉衣來來往往,腳步輕快。扛著鋤頭的農夫要去城郊的屯田,雪地裡留下一串深一腳淺一腳的印記,他們得撥開積雪查看麥苗的長勢;推著小車的商販吆喝著“熱豆漿、甜薯乾”,車旁圍著幾個鼻尖凍得通紅的孩童,攥著銅板眼巴巴地望著;牽著戰馬的騎兵正往馬廄去,馬鞍上掛著剛割的新鮮草料,戰馬噴著白氣,蹄子踏在雪地上發出“咯吱”聲;最熱鬨的是城門口那片空地,新立的“靖安營招兵處”木牌前,一群穿著棉衣、手裡攥著糖葫蘆的孩童圍著看熱鬨,偶爾模仿士兵的站姿挺胸抬頭,惹得一旁登記的小吏忍不住笑出聲。整個小城不再有往日的死寂,處處透著蓬勃的生機。
城西兵營的練兵場上,更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兩千多名步兵身著統一的褐色皮甲,皮甲上落著薄薄一層雪,卻絲毫不影響他們的動作。他們手持長槍,在校尉的口令下整齊劃一地變換陣型——時而排成緊密的方陣,槍尖斜指天空,如一片泛著冷光的森林;時而分成五人一組的小隊,穿插迂回,動作敏捷得像捕獵的獵豹;偶爾還會演練“盾槍配合”,盾牌手半蹲在前擋住“攻勢”,長槍手從盾縫中刺出,默契十足。
一千多名騎兵則騎著從燒當羌換來的戰馬,在場地東側奔馳。戰馬毛色油亮,即使在雪地裡也跑得穩健,騎兵們身披皮甲,腰間懸著彎刀,時而加速衝鋒,馬蹄踏過雪地揚起細碎的雪沫;時而勒馬轉向,動作乾脆利落,甲胄碰撞的“叮叮”聲與戰馬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成了西都縣清晨最響亮的序曲。
陳宇站在練兵場旁的高台上,身披一件玄色披風,披風下擺掃過積雪留下淺淺的痕跡。他看著眼前這支日益壯大的隊伍,嘴角忍不住上揚。半年前剛到西都時,他還在為“如何守住這座空城”“如何讓流民安家”發愁,如今卻已擁有一支六千餘人的強軍——其中三千五百人是他通過係統召喚的精銳,個個戰力不俗,能征善戰;其餘兩千五百人則是這半年來從金城郡、隴西郡周邊招募的流民青壯,以及收編的少量舊涼州軍士兵,雖戰場經驗稍遜,卻勝在銳氣十足,訓練時格外刻苦。這一切,離不開於謙的統籌規劃——從戶籍登記到屯田開墾,從物資調配到士兵訓練,若沒有於謙事事考慮周全,西都絕不會有今日的安穩。
“主公,這是本月的屯田收成與人口統計。”於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和卻有力。他手裡捧著一卷竹簡,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素色棉衣,領口和袖口的補丁換了新的,針腳細密整齊。半年來,他幾乎每天都要往返於屯田、府衙、練兵場之間,原本就有些斑白的頭發又白了幾分,眼角的細紋也深了些,卻依舊精神矍鑠,眼神明亮得像淬了光。
陳宇轉過身,接過竹簡,展開一看,上麵的字跡工整清晰,每一筆都透著認真:“屯田方麵,城郊的三百畝荒地已全部開墾完畢,其中五百畝種了冬麥,本月雖遭輕雪,卻未影響收成,共收粟米三千石;加上之前的存糧,現糧倉共儲糧九千石,按全城一萬人士兵六千人+百姓四千人)每日消耗五十四石算,足夠支撐半年。人口方麵,除了西都原有的一百二十戶百姓,這半年來又有兩百八十戶流民從周邊郡縣遷來,現共四百戶、四千人,其中青壯一千三百二十人,已從中招募一千人補充進步兵營,餘下的三百二十人則安排去屯田或參與工坊勞作,既解決了人手短缺,也讓流民有了生計。另外,與燒當羌的貿易也很順利,上月剛用兩百匹粗布、五十石粗鹽換了兩百匹戰馬,鐵匠鋪新打造了一百五十把環首刀和一百杆長槍,如今軍械已基本充足,無需再依賴外部采購。”
“先生辛苦了。”陳宇合上竹簡,遞還給於謙,語氣裡滿是感激,“若沒有先生事事操勞,西都也不會有今日的景象。對了,負責守城的巡防營近來沒出什麼亂子吧?畢竟城西就是韓遂的勢力範圍,城門值守可不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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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謙接過竹簡,小心地卷好揣進懷裡,語氣沉穩地回道:“主公放心,巡防營的事我一直盯著。那兩千六百名巡防兵皆是精銳,其實就是陳宇係統召喚的步兵和弩兵)陳慶之已將他們分駐四門,每門三百人,餘下的一千四百人分成兩隊,一隊白日巡查城牆與街道,重點排查外來商販,防止有韓遂的探子混入;另一隊夜間輪流值守,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崗,城樓上還增設了火把,三十步一個,確保夜間也能看清城外動靜。至今未有任何疏漏,隻是……”
他頓了頓,語氣多了幾分謹慎:“前幾日探子回報,韓遂在金城郡的煌中城增派了兵力,還與當地幾個小羌胡部落有往來,似乎在囤積糧草。雖暫未發現他們有針對西都的動向,但咱們去隴西郡采購鹽鐵的物資隊,往後怕是要多派些人手護送才穩妥。”
陳宇聞言,眉頭微微蹙起。他走到高台邊緣,望著遠處被雪覆蓋的山巒,心中暗道:韓遂素來野心勃勃,如今西都日漸強盛,他定然不會坐視不管,煌中城增兵,恐怕隻是個開始。
正思索間,就見一名斥候從城外匆匆跑來。那斥候身披一件沾滿雪沫的皮甲,頭發上掛著未融化的雪花,臉色慌張,腳步踉蹌,剛跑到高台下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主公!不好了!去隴西郡采購鹽鐵的物資隊……在煌中城附近被羌胡劫了!”
“什麼?”陳宇臉色驟變,方才還帶著暖意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玄色披風在快步走下高台時獵獵作響。他一把扶住斥候的胳膊,語氣急促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喘勻氣,仔細說——物資隊何時出發?帶了多少人手?對方是誰的部眾?傷亡如何?”
斥候扶著高台的木柱,劇烈地喘著粗氣,雪水順著他的額發往下滴,混著汗水浸濕了衣領。他定了定神,斷斷續續地說道:“回、回主公,物資隊是三日前卯時出發的,帶了五十匹粗布、二十石糧食,去隴西郡狄道縣采購鹽鐵,領隊的是周虎將軍手下的隊長趙二,還帶了二十名巡防營士兵護送……今早辰時,有個被趙隊正推下山坡的士兵爬回來報信,說他們走到煌中城以東的雪平原時,突然被一隊羌胡騎兵攔住了!帶頭的是燒當羌的部將,自稱柯梁,說咱們西都城‘私通馬騰,暗中覬覦燒當羌的牧場’,不容分說就下令動手!趙隊正帶著二十名弟兄拚死反抗,可柯梁帶了三千人,還有五百騎兵,咱們的人根本抵擋不住……最後、最後物資全被搶走了,趙隊正和二十名弟兄,沒一個活下來的!”
“什麼?!”陳宇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連呼吸都粗重了幾分。他清楚記得,半年前剛到西都時,他便讓紀綱帶著絲綢和糧食去燒當羌大營,與首領滇吾簽下互助契約——這半年來,西都給燒當羌送去鐵匠、教他們開墾梯田,滇吾也多次送來戰馬和羊皮,雖偶有聽聞燒當羌的小部落去劫掠其他城池的商旅,可從未對西都的人動過手,如今這自稱柯梁的部將竟敢直接對西都的物資隊下死手,還編造出“私通馬騰”的借口,這背後定然有貓膩!
怒火像燒紅的烙鐵般燙著心口,陳宇猛地轉身,朝身後待命的親兵怒吼道:“這群反複無常的蠻夷!去!立刻把霍去病、項羽、花木蘭三位將軍請來,我要親自帶兵去煌中城,滅了柯梁這夥人,為趙二他們報仇!”
“主公且慢!”於謙快步上前,伸手攔住陳宇,語氣沉穩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勸阻意味,“主公息怒,此事處處透著詭異,不可衝動!咱們與燒當羌合作半年,滇吾首領多次對主公表達善意,甚至上個月還送來了五十匹良種馬,怎會突然讓部將對咱們的物資隊下手?依於謙之見,不如先派使者去燒當羌大營見滇吾,問清此事的緣由,再做打算也不遲——若是貿然出兵,萬一中了他人的借刀殺人之計,不僅會破壞與燒當羌的關係,還可能讓韓遂坐收漁利!”
陳宇的胸膛仍在劇烈起伏,可聽到“借刀殺人”四個字時,他的怒火漸漸壓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氣,看向於謙——於謙的素色棉衣上沾了些雪粒,眼神卻依舊清明,顯然早已理清了其中的關節。是啊,滇吾若真要反目,絕不會隻派柯梁帶三千人攔路,更不會用“私通馬騰”這種站不住腳的理由。此事定有蹊蹺,若真衝動出兵,反而會打亂西都的部署。
“先生說得對,是我太心急了。”陳宇壓下心頭的怒火,語氣恢複了幾分冷靜,“走,去前堂議事!”他轉身對身邊的親兵吩咐道,“立刻傳我命令,召集陳慶之、霍去病、項羽、紀綱、鬱保四幾位將軍,半個時辰內到前堂議事,不得有誤!”
“喏!”親兵領命,轉身快步跑向兵營,馬蹄聲很快消失在雪幕中。
陳宇與於謙並肩朝縣衙前堂走去,路上已能看到三三兩兩的士兵朝著前堂方向趕去——顯然物資隊被劫的消息已經傳開,士兵們臉上都帶著憤慨,卻依舊保持著紀律,沒有絲毫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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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走到前堂門口,就見陳慶之、霍去病等人已陸續趕到。議事廳內,氣氛凝重得像結了冰——陳慶之穿著青色儒將袍,站在左側,眉頭緊鎖,手裡攥著一卷兵書,卻半天沒翻開一頁;霍去病身披銀色戰甲,手按腰間的佩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臉色漲得通紅,顯然也聽說了士兵戰死的消息,正按捺著怒火;項羽依舊是一身玄黑戰甲,肩甲上的獸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他站在角落,目光平靜得像深潭,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殺氣,仿佛隻要一聲令下,就能立刻提槍上陣;紀綱穿著黑色錦袍,手裡拿著探子送來的密報,神色凝重;鬱保四則搓著手,臉上滿是焦急,想勸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都坐吧。”陳宇走到主位坐下,手指輕輕敲了敲桌案,先讓眾人平複情緒,隨後將斥候的話又完整複述了一遍,最後目光掃過眾人,語氣沉重地問道:“燒當羌的部將柯梁,不僅劫了咱們的物資,還殺了趙二和二十名士兵,此事關乎西都的顏麵與軍心,你們怎麼看?”
“主公!”霍去病猛地站起身,腰間的佩劍因動作而發出“嗆啷”一聲輕響,他聲音洪亮,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這群忘恩負義的蠻夷!咱們送他們鐵匠、教他們種地,他們倒好,竟敢讓柯梁這夥人反過來殺咱們的人、搶咱們的物資!末將願帶五百騎兵,連夜奔襲煌中城,不僅要把物資搶回來,還要把柯梁的人頭砍下來,掛在西都城門上示眾,給趙二弟兄們報仇!”
“不可!”陳慶之也立刻站起身,語氣沉穩地反駁,他走到廳中,對著陳宇躬身行禮後,繼續說道:“主公,霍將軍的心情末將理解,可眼下咱們不能衝動。咱們雖有六千兵力,可兩千六百名巡防營精銳要駐守四門,防備韓遂與馬騰的動向,不能輕易調動;剩下的三千四百人中,有兩千五百人是這半年新招募的流民青壯,訓練還不足三個月,連雪地作戰的技巧都沒掌握,戰鬥力遠不如燒當羌的精銳騎兵。柯梁駐守煌中城外已久,熟悉當地的地形,又有三千兵力駐守,咱們若貿然進攻,不僅討不到好處,還可能損兵折將。依末之見,不如先派使者去燒當羌大營見滇吾,要求他交出柯梁、賠償被劫的物資,同時咱們繼續讓新募士兵加緊訓練,等兵力再充實些、士兵戰力成型後,若滇吾不願配合,再出兵算賬也不遲!”
“交涉?”霍去病冷笑一聲,眼神裡滿是不屑,“陳將軍,你也太看得起這群蠻夷了!柯梁敢帶三千人攔路殺人,說不定就是滇吾暗中授意的!跟他交涉有什麼用?隻會讓他覺得咱們西都軟弱可欺,以後更會得寸進尺!”
“霍將軍!”陳慶之也提高了聲音,語氣帶著幾分急切,“打仗不能隻靠血氣之勇!咱們花了半年時間,才讓西都從一座空城變成如今的模樣,糧食夠吃、兵力漸強,百姓也終於能安穩過日子,若是因為一場沒必要的戰爭損兵折將,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韓遂和馬騰都在盯著咱們,一旦咱們與燒當羌開戰,他們說不定會趁機出兵,到時候西都就會陷入兩麵夾擊的境地,這後果你想過嗎?”“什麼叫沒必要的戰爭?”霍去病往前走了一步,與陳慶之對視,目光銳利如刀,“趙二和二十名弟兄是為了西都才死的!他們的家人還在西都等著他們回來,若是就這麼算了,以後誰還敢跟著主公打仗?周邊的羌胡部落、還有韓遂馬騰之流,誰還會怕咱們西都?到時候隻會有更多人來欺負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