軻比能大帳內，篝火劈啪作響，烤羊的油脂滴落在火中，騰起陣陣帶著肉香的白煙。賈詡瞥見軻比能眼中一閃而過的興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上前一步，聲音擲地有聲：“我能給大人帶來涼州！”
此話一出，帳內瞬間陷入死寂，連篝火燃燒的“劈啪”聲都仿佛被放大了數倍。兩側站立的鮮卑壯漢紛紛屏住呼吸，黝黑的臉上滿是驚愕，握著彎刀的手不自覺收緊，目光如狼似虎般緊緊盯著賈詡，在他們眼裡，涼州是陳宇的地盤，眼前這文弱的中原人，竟敢說“帶來涼州”，簡直是天方夜譚。
張濟站在賈詡身後，指尖已攥得發白，冷汗順著脊梁往下淌。他偷偷打量著軻比能的神色，心中暗忖：這話要是惹惱了軻比能，彆說聯合鮮卑，他們今天怕是連草原都走不出去。
軻比能端著青銅酒碗的手頓在半空，馬奶酒的醇香在帳內彌漫，他卻絲毫沒有飲下的興致。他抬眼看向賈詡，黝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平淡卻帶著壓迫感：“涼州？那如今是陳宇的地盤。自從陳宇一統涼州，在酒泉邊境修堡壘、駐重兵，甚至派斥候頻繁探查草原，隱約有向我們進攻的勢頭。你一個西涼軍的謀士，憑什麼說能把涼州給我？”
賈詡迎著軻比能的目光，沒有半分退縮。他向前半步，青色長衫在篝火映照下泛著微光，語氣沉穩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大人您心裡比誰都清楚，陳宇雖占著涼州，卻已是腹背受敵。涼州後方有西域諸國虎視眈眈，南邊還有西山八國哥鄰羌、白狗羌、逋租羌、南水羌、弱水羌、悉董羌、清遠羌和咄壩羌統稱唐羌）伺機而動；如今曹操與袁紹在官渡廝殺，中原戰火紛飛，根本無力顧及涼州；而您這幾年借著河北戰亂，吸納了多少戰敗的義軍與流民？他們教會您的部眾打造鐵器、識文斷字，還摹效中原王朝製定戰法、鼓號與軍旗，您的部落早已不是當年隻靠放牧為生的小部落，您缺的，從來不是戰鬥力，而是能讓部落真正壯大的‘根基’。”
他抬手掃過帳外茫茫草原，聲音多了幾分懇切，連眼神都柔和了些：“鮮卑地廣人稀，冬季嚴寒刺骨，牧草枯萎，牛羊凍死是常事；鐵器更是稀缺，您麾下騎兵的彎刀，十把有八把是鈍的，箭鏃甚至有不少是獸骨製成的，可涼州不一樣！那裡有渭水滋養的良田，每年秋收的糧食能堆成山；有酒泉、張掖的鐵礦，能打造源源不斷的鐵器；還有數十萬百姓，能為您的部落提供勞力與兵源。隻要拿下涼州，您還愁一統鮮卑嗎？到時候步度根的部落，不過是您麾下的附庸罷了！”這番話像重錘般砸在軻比能心上。他緩緩放下酒碗，身體不自覺前傾，眼中的興趣已變成明顯的熾熱，賈詡說的，正是他日夜牽掛的事。這些年他靠著武力吞並周邊小部落，可缺糧缺鐵的問題始終沒解決，每年冬季都有族人凍餓而死；步度根在東部招兵買馬，若不能儘快壯大，遲早會被對方超過。
“可陳宇的十幾萬涼州軍不好對付。”軻比能依舊沒鬆口，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語氣帶著幾分試探，“嶽飛駐守酒泉時，我的騎兵去騷擾過三次，每次都損兵折將，連邊境的堡壘都沒摸到。你如何保證我能拿下涼州？”
“憑我們西涼軍！”賈詡立刻接話，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在長安還有五萬精銳西涼軍，由樊稠、段煨兩位將軍統領。隻要大人您肯出兵，我們便會從天水出兵，牽製陳宇麾下項羽的項家軍；而且不僅如此，我還會聯係西山八國、西域諸國，讓他們一同發兵涼州，到時候涼州四麵皆敵，就算涼州軍再勇猛，也擋不住我們四方夾擊！”
“你憑什麼覺得西域諸國、西山八國就會聽你的，對涼州出兵？”軻比能追問，眼神中已露出明顯的貪婪，手指不自覺摩挲著桌案上的地圖，顯然已在認真考慮。“西山八國一定會！”賈詡語氣篤定，語速也快了些，“西域諸國我不敢保證，畢竟如今涼州與西域互通商戶，來往密切，他們未必願意得罪陳宇。可西山八國不一樣，他們本就對涼州虎視眈眈，前些年還對涼州馬騰發動過戰爭，隻是懼怕董卓的十幾萬西涼大軍和益州的劉焉，才不敢繼續深入。如今劉焉已死，其子劉璋為人懦弱多疑，連益州漢中的張魯都敢騎在他頭上，不聽號令，怎敢對付西山八國？隻要您這邊一出兵，西山八國定會響應！到時候您進攻酒泉、張掖，西山八國進攻隴西、金城，我西涼軍進攻天水，三方圍攻，涼州如何抵抗！”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角那些裝滿金銀的木箱，補充道：“而且今日我帶來的這些金銀，不過是一點‘誠意’。等您拿下酒泉、張掖，兩郡的糧草與鐵礦全歸您，涼州府庫中還有數倍於此的財富，到時候也全是您的！西山八國拿下隴西、金城，我們西涼軍占據天水的城池，咱們互不乾擾，共同製衡陳宇，等徹底打垮陳宇，我們再聯合驅逐西山八國，到時候涼州的土地，您我各分一半，豈不是兩全其美？您麾下的將士，也能穿上新的鐵甲，用上鋒利的彎刀，再也不用為冬季的糧草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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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再次陷入寂靜，隻有篝火偶爾爆出火星，映得眾人臉上明暗交錯。軻比能死死盯著地圖上“涼州”的位置，眉頭緊鎖，手指敲擊桌案的節奏越來越快，顯然在激烈權衡利弊。兩側的鮮卑壯漢們也忍不住交頭接耳，低聲用鮮卑話議論著，眼中滿是對糧草、鐵器的向往，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良久，軻比能猛地抬起頭，眼中的猶豫褪去，閃過一絲決絕。他端起桌上的青銅酒碗，手腕一揚，將碗中的馬奶酒一飲而儘，酒液順著嘴角淌下，浸濕了胸前的狐裘。“賈詡先生的話，很有誘惑力。”他將酒碗重重頓在案上，聲音帶著草原首領特有的粗糲，“我軻比能，願意跟先生賭這一次！”
賈詡心中剛鬆了口氣，卻聽軻比能話音陡然一轉，語氣變得冰冷：“可我醜話也說在前頭，如果到時候西涼軍沒能牽製住天水的項家軍，讓我鮮卑大軍獨自麵對涼州軍的主力，那賈詡先生，我軻比能的大軍第一個要消滅的，就是你們西涼軍！”話落，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兩側的鮮卑壯漢也紛紛握緊彎刀，帳內的氣氛瞬間又緊張起來。
“大人放心！”賈詡連忙拱手，臉上依舊保持著鎮定，語氣卻多了幾分鄭重，“我賈詡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兩個月後，我們西涼軍定會在天水出兵，全力牽製陳宇的主力，絕不讓大人的大軍獨自作戰，祝您馬到成功！”
“兩個月？”軻比能聞言一愣，隨即臉色沉了下來，手指重重敲了敲案角，“如今已經九月，再過兩個月便是十一月，鮮卑的冬天來得早，十月末草原便會飄雪，十一月積雪足有半尺深，人馬難行，如何行軍？你是在耍我？”他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若不是看在那些金銀和涼州的誘惑上，恐怕早已下令將賈詡拿下。賈詡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心中一慌，額角滲出細汗。他連忙解釋：“大人息怒！是在下考慮不周，忘了鮮卑入冬比中原早月餘。隻是眼下局勢特殊，袁紹與曹操雖在官渡對峙，卻隻打過幾次先鋒戰，並未真正大軍對衝，雙方都還留著餘力。曹操與陳宇向來交好，袁紹雖與陳宇無甚往來，卻也忌憚鮮卑南下，若咱們此時出兵，萬一曹操、袁紹暫時罷戰，調轉槍頭先對付西涼軍與鮮卑大軍，那咱們便是腹背受敵，得不償失啊！”
軻比能沉默了，他雖在草原，卻也聽過中原諸侯的厲害。曹操的青州兵、袁紹的河北鐵騎，都不是好惹的。若真被兩家夾擊，彆說拿下涼州，恐怕連自己的部落都要遭殃。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既如此，那就等明年開春。正好我部主力目前還在大漠以東，與步度根的人對峙，調回大軍也需要時間。開春後草原解凍，糧草充足，正好出兵。”
“大人深謀遠慮！”賈詡連忙附和，心中徹底鬆了口氣，“如此便隻能等明年開春，讓陳宇多蹦躂半年。”他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暗忖：多半年時間，足夠西涼軍整頓兵馬，也足夠自己遊說西山八國，到時候三路夾擊，陳宇必敗。軻比能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些：“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年開春，我親率五萬草原兒郎，從酒泉進攻；你率西涼軍對天水出兵，牽製項羽主力。另外，先生也可趁機前往西山八國遊說一番，讓他們同時對涼州的隴西、金城發動進攻，三方合力，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大人提醒的是，在下省得。”賈詡應下，隨即朝身後的親兵揮了揮手。那親兵立刻上前，雙手捧著一枚玉佩，玉佩通體瑩白，上麵刻著一個“賈”字，邊緣還嵌著一圈細小的銀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賈詡拿起玉佩，遞到軻比能麵前：“大人，這枚玉佩您且收下。等明年開春，您大軍整備完畢，便差人將這塊玉佩送到長安，我見玉佩便知是大人的信號，立刻率西涼軍進攻天水，絕無延誤。”軻比能接過玉佩，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紋路，冰涼的玉質讓他心中多了幾分踏實。他將玉佩揣進懷裡，點了點頭：“好！有先生這句話，我便放心了。”說著，他重新拿起酒壺，給賈詡倒了一碗馬奶酒，推到他麵前，語氣也熱絡起來，“先生一路從長安趕來草原，定然辛苦。來，嘗嘗我們草原的馬奶酒，再試試這烤羊，都是剛備好的，熱乎著！”
賈詡端起酒碗，對著軻比能舉了舉：“多謝大人款待！明年開春，咱們定能拿下涼州，共分富貴！”說罷，他仰頭飲下酒碗中的馬奶酒，雖帶著幾分膻味，卻也醇厚綿長。
篝火依舊劈啪燃燒，帳內的氣氛徹底緩和下來。軻比能與賈詡一邊飲酒吃肉，一邊商議著明年出兵的細節，兩側的鮮卑壯漢們也放鬆下來，偶爾還會跟著笑幾聲。隻是沒人注意到，賈詡眼中一閃而過的算計，他要的從來不是“共分涼州”，而是借鮮卑之力打垮陳宇，再趁機吞並鮮卑的勢力，讓西涼軍重新稱霸中原。
夜深，草原上的風比白日更烈，卷起地上的枯草，打在帳篷上發出“簌簌”聲響。賈詡與張濟才從軻比能的大帳中走出，帳外的篝火已添了新柴，火光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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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濟腳步有些虛浮，臉頰泛紅，顯然喝得不少，可眼神卻異常清明，沒有半分醉態；賈詡則麵色如常，除了與軻比能碰杯時多飲了兩杯，其餘時間幾乎沒沾酒，身上連一絲酒氣都沒有。兩人並肩往西涼軍的營地走去，身後跟著十幾名親兵，甲葉碰撞的輕響在寂靜的草原上格外清晰。
“文和，這一下把出兵時間推後了半年多，可會有什麼變數？”走了一段路，張濟率先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擔憂，“如今陳宇可正在加緊修建天水城，聽說城牆都加了夯土、砌了青磚，等他天水城加固完畢，我們再攻，可占不到什麼便宜了。”
賈詡抬頭望了眼夜空，繁星密布，銀河清晰可見，他腳步未停，語氣冷靜：“我知道。可如今我們也沒辦法，本來就是借軻比能的力，哪能完全按我們的心意來？項羽在天水有五萬大軍，又是據守城池，還是加固後的城池，彆說我們現在隻有五萬西涼軍，就算是之前的十萬精銳，也未必能攻進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遠處西涼軍營地的篝火，繼續說道：“我們隻能等，等軻比能進攻酒泉時，賭陳宇會讓項羽的項家軍前去馳援嶽飛，到時候天水城防守薄弱；或者等西山八國進攻隴西、金城，陳宇不得不從天水抽調兵力。隻有這樣，我們才有機會拿下天水。”
張濟皺了皺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劍：“那我們下一步怎麼辦？總不能在草原上耗著吧？”
“明天一早，我再去跟軻比能說一次，五萬大軍不夠。”賈詡語氣篤定，眼神中閃過一絲算計，“軻比能麾下有十萬大軍，至少要派七八萬進攻酒泉，不然肯定攻不破酒泉的防禦。酒泉可是有陳宇的另一支主力，嶽家軍五萬大軍駐守，還有霍去病麾下一萬涼州最精銳的鐵騎。軻比能的騎兵雖然衝擊力強，可騎兵攻城向來不是優勢，他要是隻派五萬，怕是連酒泉的外城都摸不到。”
張濟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你說得對！我倒忘了霍去病的鐵騎！那軻比能會同意增兵嗎？”
“他會同意的。”賈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比我們更想拿下酒泉，那裡的糧草、鐵礦，是他壯大部落的關鍵。隻要我點透‘五萬大軍難破酒泉’，他為了自己的利益，絕不會拒絕增兵。”
兩人走到西涼軍營地門口，守營的士兵連忙上前掀開帳簾。賈詡停下腳步，轉身對張濟說道：“等跟軻比能談妥增兵，我們就抓緊回長安。我還得去一趟西山八國，雖然之前跟軻比能說得信誓旦旦，可西山八國要是不出兵，單靠我們和軻比能，很難攻破涼州的防線。”
他眼中閃過一絲深意：“而且你彆忘了，西山八國不僅是助力，更是我們攻入涼州後，限製軻比能的手段之一。軻比能野心很大，一旦讓他在涼州站穩腳跟，日後驅逐起來會很麻煩，讓西山八國在隴西、金城牽製他，我們才能穩占天水，不至於被他反噬。”
張濟這才徹底明白賈詡的布局，心中的擔憂消散不少，點頭道：“還是文和想得周全！那我今晚就吩咐下去，讓兄弟們收拾行裝，明日就準備返程。”
賈詡點了點頭，率先走進營地。帳外的風依舊凜冽，卻吹不散兩人心中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