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水城的攻城戰打得如火如荼,城牆上的滾木礌石與城下的喊殺聲交織成一片慘烈圖景時,一名身著輕甲的傳令兵快步衝到劉伯溫身邊,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奔襲後的喘息:“伯溫先生!主公軍令!從隴西加急傳來!”
劉伯溫握著令旗的手猛地一頓,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今早天還未亮,才剛收到陳宇讓項羽率三萬項家軍馳援酒泉的軍令,這才過去不到一個白天,怎麼又有新的軍令傳來?他連忙俯身,從傳令兵手中接過密封的軍令,指尖觸到信紙時,還能感受到傳遞途中的餘溫。
撕開蠟封,展開信紙,劉伯溫的目光快速掃過上麵的字跡,那是陳宇親筆所書,筆鋒急促卻依舊有力,可內容卻讓他瞬間瞪大眼睛,握著信紙的手指不自覺收緊,連指節都泛了白。紙上隻寫著短短一句話:“放棄天水,全軍即刻集結,星夜趕往酒泉!”
“放棄天水?”劉伯溫低聲重複著這四個字,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抬頭望向城下還在猛攻的西涼軍,段煨、樊稠的旗幟在夕陽下格外刺眼,可陳宇竟讓他們棄城?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主公絕不會輕易放棄好不容易守住的城池,那隻有一個可能,酒泉已經破了!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薑岐提著空了的箭囊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卻難掩的振奮:“伯溫先生,你瞧這加固過的城池就是牢固!西涼軍攻了大半天,連城牆的磚縫都沒碰掉幾塊,還被薛將軍殺退了三四波進攻,再這麼耗下去,他們怕是要全軍覆沒了!”說罷,他還朝城下瞥了一眼,正好看到薛仁貴一戟挑飛西涼軍的小校,忍不住讚了聲“好身手”。
劉伯溫卻沒有接話,隻是愣愣地舉著手中的軍令,聲音帶著幾分沙啞:“薑老,我們要撤軍了。”
“撤軍?”薑岐先是一愣,隨即笑著點頭,“也是,天快黑了,夜裡攻城難防,先讓薛將軍撤回城裡休整,明日再打也不遲。”他以為劉伯溫說的是“暫時撤回守軍”,可下一秒,劉伯溫的話卻讓他如遭雷擊。
“不是撤回城裡,是撤離天水城,全軍馳援酒泉。”劉伯溫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巨石砸在薑岐心上。
薑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上前一步,抓住劉伯溫的手臂,語氣急切:“為什麼?!如今形勢明明大好!我們有堅固的城防,有薛將軍這樣的猛將,還有鎮撫司的暗衛與私兵,西涼軍憑什麼能攻進來?為什麼要平白放棄天水?”
劉伯溫的眼眶微微泛紅,他用力抿了抿唇,聲音帶著幾分無奈與決絕:“因為軍令如山!主公親筆下令,容不得半分違抗!更因為……酒泉危亡,已經到了必須傾儘所有兵力去救的地步!”
“可天水的百姓怎麼辦?我們怎麼辦?”薑岐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城牆上的士兵紛紛側目,“當初天水歸順涼州,靖安侯親口說過,‘天水即涼州,必護一方安穩’!現在說棄就棄,難道要讓百姓落在西涼軍手裡,任他們屠戮嗎?”這話像一把尖刀,戳中了劉伯溫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卻發現自己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他也不知道陳宇為何會下這樣的軍令,更不知道酒泉到底遭遇了怎樣的危機,隻能攥緊手中的軍令,任由愧疚與疑慮在心中翻湧。
薑岐見他無言以對,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激動,語氣漸漸平靜下來,卻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清醒:“伯溫先生,你仔細想想。賈詡圍攻涼州至今已有三日,酒泉到隴西的戰報,就算用最快的信鴿傳遞,至少也需要兩天;主公從隴西傳令到天水,又要耗費一日,早晨項帥才率三萬大軍馳援,這才過了一個白天,怎麼會突然又要全軍撤離?會不會……其中有什麼誤會?”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沉浸在震驚中的劉伯溫。他踉蹌著後退半步,扶住城垛才穩住身形,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軍令上“棄天水,援酒泉”的字跡,腦海中飛速梳理著時間線與信息碎片,酒泉的求援信是賈詡圍攻第一天發出的,到今日已過三天;信鴿從酒泉邊境到隴西需兩日,主公第三日收到信,按常理推斷,此刻酒泉的戰局早該有新的動向。
劉伯溫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審慎的清明,“酒泉第一天發求援信,若真的城破,就算嶽家軍全戰死,總會有百姓逃出來吧?酒泉到隴西雖遠,可百姓逃難走驛道,三天時間也該有零星消息傳到隴西;就算沒有百姓,殘兵突圍報信總該有吧?可我們至今沒收到半點酒泉百姓逃離、或是殘兵求援的消息,這不合常理!”
薑岐聞言一怔,隨即恍然大悟,順著他的話往下推:“你的意思是……酒泉未必城破?那眼下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嶽家軍已經擊退了鮮卑軍,戰局穩定下來,所以無需再傳急報;要麼嶽家軍還在跟鮮卑軍死戰,沒來得及、也沒餘力傳消息出來!”
“正是!”劉伯溫重重點頭,指節因用力攥著軍令而發白,“可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我們都不能棄天水!”他快步走到城牆邊,目光掃過城下仍在喘息的西涼軍,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有力,“第一,天水是涼州東門,若我們走了,賈詡的西涼軍立刻就能入城,順著渭水南下直逼武威、金城,到時候隴西、酒泉若再有變故,涼州就是三麵受敵,比現在危險十倍!第二,項帥清晨剛率三萬大軍馳援酒泉,那可是項家軍的精銳!就算酒泉還在死戰,三萬兵馬也足夠撐到我們確認戰局,何必急著棄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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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下,薛仁貴正好殺退一波西涼軍,提著染血的方天畫戟朝城上喊道:“伯溫先生!西涼軍攻勢漸弱,要不要乘勝追擊,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他的聲音帶著廝殺後的沙啞,卻充滿了鬥誌,方天畫戟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濺起細小的塵土。
劉伯溫與薑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容動搖的決斷。劉伯溫朝城下高聲回應:“薛將軍且先收兵!回城議事!”說罷,他轉身對身邊的親兵下令,語氣急促卻沉穩,“立刻讓紀綱帶十名暗衛分兩路出發,一路往武威郡趕,務必追上主公,把天水的戰況、我們對酒泉的推斷,還有項帥已馳援的事說清楚,勸主公再等等;另一路往酒泉方向探,不管是勝是敗,務必把最新戰局帶回來!記住,要快,不能讓主公在不明戰局的情況下做決斷!”
“是!”親兵雙腳並攏行禮,轉身便如離弦之箭般奔向後營,連甲胄碰撞的聲響都透著急切。
薑岐看著劉伯溫緊繃的側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得對,不管酒泉是勝是敗,棄天水都是自斷臂膀。靖安侯是急糊塗了,等他知道項帥已去、酒泉未必城破,定會改令的。”
“但願如此。”劉伯溫將軍令小心翼翼疊好,塞進懷中貼身處,眼神重新落回天水城,街道上,百姓們還在往城上送滾木、遞水袋,連孩童都提著小籃子,把自家的乾糧往士兵手裡塞;城牆上,士兵們雖汗透甲胄,卻依舊緊握著弓箭與長槍,沒有半分鬆懈。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默念:主公,您千萬要等紀綱的消息!天水不能棄,這些百姓不能棄,涼州更不能亂!
城樓下,西涼軍的攻勢隨著暮色加深漸漸弱了下去,最後一波攻城的士兵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回退,雲梯被扔在城下,染血的盾牌歪歪斜斜地靠在土坡上。段煨勒住馬韁,胯下戰馬打了個響鼻,他抬頭望著高聳的天水城牆,月光灑在城垛上,映出守軍嚴陣以待的剪影,眉頭擰成了疙瘩,攻了整整一天,彆說破城,連城牆的磚麵都沒砸開幾塊。
“撤兵!回營議事!”段煨咬牙下令,聲音帶著幾分焦躁。身後的親兵立刻吹響收兵號角,西涼軍如同退潮般撤回大營,營地中很快亮起成片的火把,映得帳篷上的“段”字旗格外醒目。
段煨快步走進中軍大帳時,賈詡正俯身盯著沙盤,手指輕輕劃過代表天水城的木質模型,旁邊散落著幾張標注著“隴西”“酒泉”的羊皮地圖。聽到腳步聲,賈詡頭也沒抬,淡淡開口:“攻了一天,沒進展?”
“文和,這城太硬了!”段煨一把扯下頭盔,隨手丟在案上,語氣滿是無奈,“項羽雖帶走三萬項家軍,可薑岐又調來一萬多原天水郡兵和私兵,城上滾木礌石跟不要錢似的往下砸,我們死傷了近千人才勉強靠近城牆,根本攻不進去!”賈詡終於直起身,拿起案上的茶盞抿了一口,神色依舊淡然:“我知道。我們的任務從來都不是‘破城’,而是‘拖’。”他伸手點了點沙盤上“酒泉”的位置,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陳宇讓項羽馳援酒泉,說明酒泉邊境定然已被鮮卑大軍壓製,對他而言,酒泉是經營多年的固有領土,絕不可能輕易放棄;可天水呢?雖是歸降了涼州,卻尚未經獻帝正式劃屬,在他心中的分量本就輕了幾分。”他頓了頓,手指移到沙盤中央,劃出一道貫穿涼州的線:“隻要酒泉戰事擴大,鮮卑大軍突破邊境進入涼州腹地,陳宇必然會優先保酒泉;屆時,他若想抽調兵力,天水的守軍便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在他看來,天水城防堅固,暫時能頂住我們的進攻。”
段煨聽得眼睛一亮,連忙追問:“可陳宇若不分兵呢?我們總不能一直耗在天水城外。”
“他會分的。”賈詡從袖中掏出一封密信,遞給段煨,“剛收到探子回報:昨夜陳宇在隴西邊境火燒張魯,夾擊西山八國,雖擊潰了他們,卻沒乘勝追擊擴大戰果,反而一早便帶著一萬多守軍往酒泉趕,隻留陳慶之帶著七千殘兵守隴西。”“七千守軍?”段煨猛地攥緊密信,“那隴西邊境豈不是空虛?我們要不要……”
“急什麼。”賈詡打斷他,重新俯身看向沙盤,手指點向“隴西”與“天水”之間的區域,“我已讓探子傳信給西山八國殘部和張魯,讓他們儘快集結兵力,猛攻隴西邊境,陳宇要馳援酒泉,隴西又是他的大本營,他更不可能放棄。到時候,他一邊要救酒泉,一邊要保隴西,首尾不能相顧,天水城剩下的守軍,要麼被調去酒泉,要麼被派去隴西,絕不會再留在這跟我們耗著!”
他抬眼看向段煨,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傳我命令:明日攻城效率放慢,隻派小股兵力佯攻,不必死拚。讓天水城的守軍覺得,我們已無力猛攻,讓他們放下警惕,覺得‘無需支援也能撐住’,這樣,陳宇調兵時,他們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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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煨恍然大悟,先前的焦躁一掃而空,連忙拱手:“某明白了!明日定按文和之計行事,讓天水守軍放鬆警惕!”
“還有。”賈詡叫住轉身要走的段煨,指了指沙盤上的驛道,“讓斥候盯緊天水通往隴西、酒泉的兩條驛道,一旦發現天水守軍有調動跡象,立刻回報,我們要的不是強攻,是等他們自己離開,然後兵不血刃地拿下天水。”
段煨重重點頭,大步走出大帳。賈詡重新看向沙盤,手指輕輕敲擊著木質城牆,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陳宇啊陳宇,你以為放棄天水能救酒泉、保隴西?卻不知,天水才是涼州的門戶,隻要拿下天水,西涼軍便能長驅直入,到時候,不管酒泉與隴西的戰事如何,涼州都已是囊中之物。”
武威郡邊陲的驛道上,夜風卷著塵土,刮得人睜不開眼。陳宇的隴西守軍奔襲了一個白天踏入武威地界,先頭騎兵的馬蹄卻依舊朝著酒泉方向猛踏,鐵蹄揚起的碎石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主公!不能再跑了!”一名校尉猛地勒住馬,攔在陳宇馬前,甲胄上的銅片因急促的呼吸而不停碰撞,“咱們從隴西出發到現在,足足奔襲了三百多裡!昨天夜裡跟西山八國惡戰到天明,將士們連口熱飯都沒吃,戰馬更是撐不住了!”他伸手指向身後,隻見不少騎兵的戰馬正大口喘著氣,嘴角掛著渾濁的白沫,有的前蹄甚至在微微顫抖,“而且步兵隊伍早就跟不上了,現在能跟上您的,滿打滿算還不到三千騎兵,再跑下去,不等鮮卑人來,咱們自己就先垮了!”
陳宇猛地拉緊馬繩,胯下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疲憊的嘶鳴。他借著昏暗的月光往後望去,原本一萬多人的隊伍,此刻隻剩下零星的黑影在夜色中晃動,士兵們的披風沾滿塵土,有的甚至靠在馬背上閉目養神,連握韁繩的手都在發顫。他心中一沉,重重歎了口氣,古代行軍從不是紙上談兵,騎兵雖快,卻受限於戰馬體力,三百多裡奔襲,已是極限。
“全軍休整!”陳宇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卻不容置疑,“就近找水源,給戰馬清洗口鼻、喂草飲水;將士們輪流歇著,吃點乾糧墊墊肚子,半個時辰後再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