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傑這話一出,何見山、何有田、何有糧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看了。
他們是莊稼人,確實一年到頭沒有什麼機會來縣城裡看看。
事實上一回事,但是張世傑這麼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何明風聞言,立刻向前一步,直視張世傑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說道。
“張兄,《論語》有雲,‘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我家人雖出身平凡,卻一心為我求學之路操勞。”
“反觀張兄,言語間儘是對他人出身的挑剔。”
“這般心胸,恐怕有失君子風範。”
張世傑臉色頓時一變。
剛想說話,忽然從朱漆大門裡麵走出來了幾個人。
一邊走,一邊在說些什麼。
為首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長得身材消瘦,清風道骨。
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意味。
張世傑一看到此人,立刻不再跟何明風爭執,趕緊迎了上去。
“崔教諭!”
崔教諭愣了一下,看著眼前點頭哈腰的張世傑,頓時心生疑惑。
“你是……”
張世傑連忙說道:“學生家父乃張承業,縣中的綢緞莊便是學生家產。”
“哦。”
崔教諭了然,看了一眼張世傑,問道:“你可是今年新入學的學生?”
“正是!”
張世傑連忙挺起胸脯大聲道。
崔教諭點點頭,像是沒聽到張世傑的身份一樣。
臉色變都沒變,還是一臉淡然。
他又看了一眼何明風:“你也是?”
“學生石塘村何明風,見過崔教諭。”
何明風知道了眼前男人的身份,立刻上前行禮。
崔教諭剛剛還淡然的臉色立刻出現了一絲波動。
“你就是裴知縣提過的那個……寫祭文,縣試、府試、院試均是案首的何明風?”
“正是學生。”
何明風點了點頭。
崔教諭古井無波的臉上這才終於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好,果然是天才出少年!”
崔教諭眼眸中露出一閃而過的欣賞,看了看何家和張家帶著大包小包東西的人。
“你們先去把東西安置好,等後麵自有人帶你們熟悉規製。”
說著,崔教諭大步往前走了幾步。
何明風和張世傑都在身後恭送崔教諭離開。
誰知崔教諭走了幾步忽然轉身,看向張世傑。
“《論語》有雲:‘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張世傑,你可知《顏氏家訓》中顏之推為何將‘夫學者猶種樹也’列為首篇?”
“這……這……”
張世傑沒想到崔教諭會突然在這個時候發問,整個人直接懵掉了。
崔教諭……這是什麼意思?
看張世傑答不出,崔教諭開口了。
“樹木有本,人亦有根。”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崔教諭忽然抬手,指了指青石板路兩旁的槐樹。
“這縣學門前的槐樹當時是裴知縣請縣中大戶捐銀所種。”
“你父親當時也捐銀了,”說著崔教諭定定地看向張世傑:“你可曾想過它會在今日為寒門學子遮陰?”
說罷,崔教諭便不再看張世傑,直接轉身走了。
崔教諭身後的人連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