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教諭一刻都等不得了。
帶著三個人匆匆趕到了縣衙。
暮春的斜陽將縣衙照壁染成琥珀色,朱漆匾額上“明鏡高懸“四個大字在風中微微顫動。
裴知縣正端坐在太師椅上,正皺眉看著案頭攤開的卷宗。
吳州站在門口,看到崔教諭帶著人來了。
關於是站在堂前,清了清嗓子:“大人,那三位生員已帶到。”
隨著裴知縣的一聲“傳”,三個身著粗布長衫的少年魚貫而入。
走在最前麵的何明風身形單薄,現在他正是長個子的時候。
但何明風昂首闊步,麵上毫無緊張之意。
李墨垂著頭,身上的青衫洗得發白。
這是他第一次麵見知縣大人。
李墨心中緊張極了。
相比之下,旁邊的袁華則昂首挺胸,綁著頭發的發帶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倒有幾分武將的英氣。
他深知裴知縣的為人,所以對裴知縣沒有什麼好怕的。
“裴大人。”
崔教諭帶著自己的三個學生跟裴知縣行過禮,然後把事情細細地與裴知縣講述了一遍。
之前根據京城來的兩位公子抓歹人的事兒,裴知縣當然記得。
這事兒還是多虧了何明風把歹人的模樣清清楚楚地畫了出來。
才讓捕快們很快地就把人抓住了。
裴知縣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最後落在李墨打著補丁的衣襟上,忽然開口問道。
“李墨,本官聽說你家中並不富裕,之前念書的束修都是全家人勉強湊齊的。”
“給你的這五百兩銀子,足夠你家翻身富裕了,為何要捐給縣學?”
裴知縣此話一出,崔教諭、何明風和袁華都愣了一下。
沒想明白為何裴知縣會忽然這麼問李墨。
李墨喉結動了動,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回大人,學生七歲那年寒冬,不小心因為貪玩落水了。”
“是路過的一位過路人情急之下救了我,又用體溫暖醒我,才讓我撿回了一條小命。”
“當初學生醒後,和家裡人一起,要報答此人的恩情。”
“沒想到那人卻告訴學生,不需要報答他,隻要遇到有人有困難,能幫把手便是了。”
李墨抬起頭,眼中閃著光,“救人一命,不過是把當年受過的恩情,再還給這世道罷了。”
“更何況,這次我並沒有做什麼,這事兒多虧了明風和袁華,我不過是在旁邊順手使了把勁兒。”
袁華上前半步,抱拳朗聲道:“裴大人,錢財如流水,人品似青山。”
袁華看了一眼李墨,又指了指窗外遠處外的縣學。
“縣學的同窗們有人家境富裕,家財萬貫,有人卻連筆墨紙硯都湊不齊。”
“這筆錢能讓更多寒門子弟讀書識字,豈不比揣在我們兜裡更有價值?”
何明風聽到袁華的話,頓時一笑。
何明風也跟著開口:“裴大人,學生鬥膽,這筆錢若用來修繕縣學、添置書籍,便能讓更多學子明理向善。”
“如此,才是真正的物儘其用。“
裴知縣猛地站起身,官袍下擺掃過硯台,墨汁濺在青磚上,洇出朵朵烏雲。
“好!好個物儘其用!”
他的聲音在大堂裡回蕩,驚得梁上的燕子撲棱棱飛起。
裴知縣含笑看了一眼崔教諭:“崔教諭,你教的學生很不錯。”
“裴大人謬讚了,”崔教諭搖了搖頭:“說來慚愧,這筆錢若是給在下的,在下都要忍痛割愛才能把這筆錢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