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廖辰,參見陛下。”
廖辰壓下不滿,依禮參拜。
“哦,舅舅來了。”
林靖遠這才放下筆,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
“免禮。”
“舅舅今日入宮,可是有事?”
林靖遠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吃了嗎”。
廖辰看著林靖遠這副平淡的樣子,胸中氣血翻湧。
他深吸一口氣,強擠出笑容:“陛下,老臣此來……確有一事不明,想請教陛下。”
“關於,關於犬子子峰的任命……”
“哦,子峰表兄啊。”
林靖遠恍然地點點頭,語氣依舊輕鬆。
“朕不是給他升官了嗎?正六品的石屏州通判,掌一州刑名錢糧,可是實權要職!舅舅難道不滿意?”
“陛下!”
廖辰再也忍不住,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長輩的痛心疾首:“石屏州那等偏遠苦寒之地,瘴癘橫行!”
“子峰他自幼在京中長大,身子骨弱,如何經得起這般折騰?”
“這……這哪裡是升遷,分明是……是……”
他終究沒敢說出“流放”二字,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林靖遠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身體微微後靠,手指輕輕敲擊著禦案,發出規律的輕響。
他目光平靜地看著廖辰,那眼神讓廖辰莫名地感到一陣壓力。
這個他從未怎麼正視過的外甥……怎麼感覺和之前有幾分不一樣了?
“舅舅此言差矣。”
林靖遠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石屏州雖遠,卻是朝廷治下之土,何來‘苦寒流放’之說?”
“子峰表兄年紀輕輕,正該是曆練的時候。”
“京畿江南固然是好,但哪個位置不是被朝中重臣子弟、勳貴之後盯著?”
“子峰表兄資曆尚淺,貿然插進去,非但難以服眾,反易遭人嫉恨排擠,於他長遠發展不利。”
他頓了頓,看著廖辰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朕讓他去石屏州,是給他獨當一麵的機會!”
“隻要他踏實肯乾,做出實實在在的政績,朕看在眼裡,日後調他回京,升遷提拔,豈不是名正言順?水到渠成?”
“舅舅是朕的親舅舅,更該明白朕的苦心,體諒朕為江山社稷,也為表兄前程的這番安排才是。”
這一番話,冠冕堂皇,滴水不漏,把“為你好”的架子端得十足十!
廖辰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法反駁。
什麼朝中重臣、勳貴之後?!
他廖家還是皇親國戚呢!
若是林靖遠真的鐵了心讓自己表兄得個不錯的官職,朝堂上又有誰真的敢反對?!
廖辰原本想擺出舅舅的譜,倚老賣老地訓斥幾句,甚至以親情相要挾。
但林靖遠一口一個“舅舅”,語氣看似親近,實則疏離,更用“江山社稷”、“長遠前程”這樣的大帽子壓下來。
讓他所有準備好的質問和怨氣都堵在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難道能說“我兒就是要去富庶之地享福”?
他難道能說“我廖家就是要占著好位置”?
他不能!他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廖辰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哆嗦著,最終隻能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陛下……陛下深謀遠慮,老臣……老臣明白了……”
那聲音乾澀嘶啞,充滿了無儘的憋屈。
“舅舅明白就好。”
林靖遠仿佛沒看到他扭曲的臉色,重新拿起朱筆,語氣恢複了平淡:“若無其他事,舅舅就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