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太後頓了頓,護甲輕輕敲擊著紫檀木的扶手,發出清脆卻令人心悸的聲響。
“皇帝年輕,容易受人蠱惑,做出些不合時宜的決定。”
“你作為帝王門生,若真為皇帝好,就該懂得規勸,而不是一味附和,甚至……火上澆油。”
廖太後目光銳利地盯著何明風:“哀家今日召你來,就是想提醒你這一點。”
“好好珍惜你的功名,更要懂得惜福。”
何明風隻覺得喉嚨發乾,微微垂首:“太後娘娘教誨,學生銘記於心,定當謹守本分,勤勉用功。”
“嗯,記住就好。”
廖太後似乎失去了繼續敲打的興趣,揮了揮手。
“去吧,皇帝不是要見你麼?福安,帶何解元過去吧。”
“嗻!”
福安連忙應聲。
何明風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正要行禮告退。
“慢著。”
廖太後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高,卻像冰錐刺入何明風和福安的耳中。
“今日在哀家這裡說的話,哀家不希望傳到皇帝耳朵裡,徒增他的煩惱。”
“何解元,福安,你們都是聰明人,應該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
“若是讓哀家知道你在皇帝麵前胡言亂語……”
廖太後沒有說下去,隻是端起旁邊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
福安跟何明風都是心中一凜,兩個人立刻深深躬身:“明風奴才)明白!”
何明風補上一句話:“今日隻蒙太後娘娘教誨學生道理,獲益匪淺,彆無他話。”
“嗯,去吧。”
廖太後不再看他們,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直到走出慈寧宮那扇沉重的宮門,重新感受到秋日微涼的空氣。
何明風才覺得壓在心口的那塊巨石稍稍鬆動了一些。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金碧輝煌卻透著森森寒意的宮殿,又看了看身邊一臉苦相、欲言又止的福安,心中豁然開朗,也湧起一股深切的寒意和同情。
他終於徹底明白了!
明白了為何當初遇到化名後的少年天子會流露出那樣深重的苦惱和無力感。
會向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討要“對付母親”的“餿主意”。
這深宮之中,龍椅之旁,並非慈母的關懷。
而是赤裸裸的權力傾軋和冷酷控製!
廖太後並非僅僅是母親,她更想掌控帝國最高權力。
想明白這一點,一股寒意從何明風腳底升起。
“何解元,跟我走。”
福安在前麵帶路,領著何明風,幾乎是腳不沾地地趕回乾清宮。
剛踏入殿門,就見少年天子林靖遠正背著手,焦躁地在禦案前踱步。
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也掩不住他周身的煩悶之氣。
“怎麼才來?!”
林靖遠聽到腳步聲,猛地轉過身,眉頭緊鎖,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和遷怒,衝著福安就去了。
“讓你找個人,從南城跑到北城也該回來了!朕等得黃花菜都涼了!”
福安嚇得一哆嗦,連忙躬身請罪:“陛下息怒!奴才……奴才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