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田作為何錦花的大伯,如今是她的長輩代表,站出來跟胡管事寒暄。
何有田穿著一身嶄新的長衫。
他平日裡穿乾活的短打穿習慣了,換上這長衫隻覺得哪哪兒都彆扭。
何有田緊張地搓搓手,額頭甚至冒出了細汗,對著胡管事連連拱手。
“胡……胡管事!這……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何有田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腰背不自覺地佝僂著,帶著莊稼漢麵對“官家人”時天然的敬畏。
“邱大人和夫人能看上我們家錦花,那是……那是我們老何家祖墳上冒了青煙!”
“錦花那孩子,彆的我不敢說,老實、本分、能乾!以後過了門,一定好好伺候公婆,伺候三公子!”
何有田磕磕巴巴道,眼眶都有些濕潤。
然而,麵對何有田這番發自肺腑的激動,胡管事隻是從鼻子裡輕輕“嗯”了一聲,矜持地點了點頭。
他嘴角卻是向上彎著,眼神壓根沒在激動得手足無措的何有田身上停留。
而是輕飄飄地越過了他的肩膀,落在了堂屋那扇破舊的木門外。
看著院裡幾隻正在啄食的土雞,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和不耐。
仿佛在忍耐著這屋裡的土氣,這粗鄙的言辭,以及這浪費時間的過程。
胡管事端坐著,脊背挺直,與這簡陋的環境格格不入。
何四郎心裡驀然一沉。
他轉頭去了裡屋。
裡屋裡,是那兩個跟著胡管事來的婆子。
何四郎就站在一旁,側身對著她倆。
手上拿著一塊抹布,有一搭沒一搭地擦著聘禮的盒子。
眼神卻死死地看著那兩個婆子。
她們穿著一身簇新的靛藍細布襖子,頭上抹著油光水滑的發蠟,臉上撲著厚厚的粉。
正一左一右圍著何錦花的母親陳氏。
“哎喲,何三夫人,您可真是養了個好閨女喲!”
一個顴骨很高、生著一雙精明三角眼的婆子,拉著陳氏的手,聲音又尖又亮,像是唱戲文。
“瞧瞧這聘禮,這排場,咱們邱府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錦花姑娘這福氣,還在後頭呢!”
另一個稍微胖些、薄嘴唇的婆子立刻接腔,聲音同樣誇張:“可不是嘛!一步登天哪這是!”
“咱們三公子,那可是我們夫人心尖尖上的肉!學問好,性子更是萬裡挑一的溫順和善!”
“多少縣城裡的千金小姐惦記著呢!如今啊,可是便宜你們家姑娘了!”
就在這薄嘴唇婆子說到“邱三公子可是我們夫人心尖尖上的人,學問好,性子也好”時。
她的眼神幾不可察地與旁邊的三角眼婆子碰撞了一下。
那眼神快如電光石火,但何四郎捕捉到了。
那眼神……竟然是一種看好戲般的眼神。
何四郎心裡更是緊張了。
這倆婆子明明是邱府的下人,錦花嫁過去可是家裡的三少奶奶。
這兩個婆子怎麼敢是這種看好戲的眼神?
這件事情……好像不太對勁。
何四郎心也越來越沉。
他從京城臨行前可是答應了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