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彥目光真誠地看向朝容大長公主,聲音雖輕卻清晰可聞。
“殿下,駙馬爺驚才絕豔,與殿下情深意重,實在令人感佩唏噓。”
“草民鬥膽妄言,若……若駙馬爺在天有靈,見到殿下如今這般哀思難忘,寂寥度日,心中定然……定然萬分不舍與心疼。”
鄭彥頓了頓,見公主並未動怒,隻是怔怔地看著他,便繼續小心翼翼地說道:“駙馬爺那般熱愛生活,鑽研美食,想必是極願見到世間美好,嘗遍天下美味的。”
“或許,或許他更希望看到的,是殿下能,能保重鳳體,替他多看看這世間的繁華。”
“替他多品嘗那些他未曾嘗過的佳肴美饌,將那份對生活的熱忱,延續下去……如此,方不負當年……夫妻情深。”
鄭彥說完這番話,心跳如擂鼓,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他不知道自己這番僭越的勸慰,會引來怎樣的反應。
隻見朝容大長公主徹底愣住了。
她手中的帕子悄然滑落,一雙美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鄭彥。
這些話,從未有人敢對她說。
身邊的人,不是戰戰兢兢地回避提及駙馬,便是勸她節哀順變、保重鳳體。
從未有人從這樣一個角度,從駙馬的意願出發,勸她應該“好好生活”,甚至“嘗遍美食”。
這些話,像一道微弱卻執拗的光,猝不及防地照進了她封閉已久的心。
她仿佛第一次,被人從那個“未亡人”的沉重角色中輕輕喚醒,去思考。
如果是他,會希望我怎樣?
暖閣內一片寂靜,隻剩下檀香嫋嫋。
公主久久沒有言語,隻是那樣怔怔地發著呆。
時間仿佛凝固了,檀香的青煙筆直上升,安靜得能聽到燭火輕微的劈啪聲。
鄭彥的心跳聲在自己耳中如同擂鼓,他後背的冷汗幾乎要浸透裡衣。
朝容大長公主就那樣怔怔地看著他,目光似乎穿透了他,落在某個虛無的點上,又似乎在他臉上尋找著早已逝去的故人的影子。
那漫長的沉默幾乎要讓鄭彥窒息。
他膝蓋發軟,幾乎要忍不住起身跪地請罪,為自己那番不知天高地厚的“勸慰”付出代價。
就在他即將動作的前一瞬,朝容大長公主終於極其輕微地地歎了口氣了。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那雙沉靜的眼眸中翻湧的劇烈情緒似乎平複了許多。
“鄭公子所言……甚是。”
短短幾個字,卻仿佛用儘了朝容大長公主極大的力氣。
她微微側過頭,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語氣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這麼多年竟是本宮……自誤了。”
“畫地為牢,困守愁城。”
“或許……他若知曉,當真會怪我吧……”
鄭彥啞然。
朝容大長公主轉回頭,看向鄭彥,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多謝你今日肯來,肯與本宮說這些肺腑之言。”
鄭彥聽到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非但沒有被怪罪,反而……反而被感謝了?
鄭彥連忙站起身,又是擺手又是躬身,語無倫次地說道:“殿下言重了!折煞草民了!”
“草民……草民就是一時嘴快,胡言亂語,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