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雖然病弱,眼神卻依舊清明。
她看著孫兒,緩緩反問:“皇上,你如今也才十二,那你覺得……你能管得好前朝天下嗎?”
林靖遠想都沒想,斬釘截鐵地回答:“能!孫兒能!”
“孫兒每日苦讀聖賢書,聆聽輔政大臣議政,不敢有絲毫懈怠!”
“前朝政務,孫兒定會竭儘全力,日漸精進!”
太皇太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隨即又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相信,你未來的皇後,同樣可以學著管好後宮呢?”
“她或許年少,但隻要心地純良,聰慧肯學,有可靠的嬤嬤女官輔佐,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你的賢內助。”
她見林靖遠仍是一臉“這根本不一樣”的表情,又含笑補充了一句,帶著點戲謔。
“再說了,民間不有句俗話叫‘女大三,抱金磚’麼?”
“你若嫌小姑娘不懂事,祖母便替你仔細留意,給你挑個年紀稍長幾歲,沉穩懂事,能替你分憂的閨秀,不就成了?”
林靖遠被祖母這番話堵得一時語塞,張了張嘴,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潛意識裡覺得管理國家和管理後宮是兩碼事,但祖母的邏輯似乎又無懈可擊。
他畢竟年少,對於“娶妻”這件事本身還充滿了模糊的抗拒和羞澀,更彆提還要立刻賦予對方掌管後宮的重任。
太皇太後看著他糾結的模樣,笑了笑,不再逼他,疲憊地重新躺了回去。
合上眼緩了口氣,才慢悠悠道:“此事……也不急在一時。”
“祖母這段時日精神不濟,正好……後麵辦個宴會,讓家中有適齡女兒的命婦們,多遞牌子進宮來請安說話……”
“也讓祖母仔細瞧瞧,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這分明就是要開始親自為孫兒相看未來皇後人選了。
祖孫倆正在偏殿內暢談著。
偏殿門口,廊下正有一個低眉順眼的宮女正在拿著一柄大掃帚,灑掃著周圍的塵土。
她動作看似認真,實則全部心神都係在殿內的動靜上。
待聽到太皇太後說要為皇帝相看皇後,並要讓命婦們頻繁入宮時,她動作微微一頓。
見四下隻有旁邊另一個正在澆花小宮女,沒有彆人的時候。
她迅速將手中的掃帚往那小宮女手中一塞,壓低聲音道。
“哎喲,我肚子突然疼得厲害,得去方便一下,你幫我看著點!”
那澆花的小宮女一時不防又被塞了個活計,不耐煩地撇撇嘴,嘟囔道:“懶驢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
那宮女連連點頭,捂著肚子,一臉痛苦,腳步卻飛快地朝著與慈寧宮廚房和雜役房相反的方向匆匆跑去。
……
一日之後,晌午陽光正暖。
吏部尚書郭懷遠的書房內,檀香嫋嫋。
與窗外冰雪消融,春暖花開的氣氛截然不同。
郭懷遠的書房內,氣氛卻凝重得如同結冰。
方才一位行事低調,看似尋常訪客的中年人剛剛從郭府匆匆離去。
帶來的消息卻讓這位在官場沉浮數十年的老尚書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郭懷遠獨自一人坐在寬大的紫檀木圈椅裡,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扶手,臉色陰沉變幻。
懷王那邊……步步緊逼。
去年倒還好,今年剛過完年沒幾天,隔三岔五便派人來問候一番。
看似是問候,實則……是進一步的拉攏和隱隱的催促。
懷王此前隱晦地向他承諾過。
若他日大事得成,郭家便是從龍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