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滄州段運河。
何明風待在船艙中,開著窗戶,靜靜地看著河水。
已經是清晨了,卻沒有太陽。
隻有淡灰色的水汽就從水麵冒出來。
像扯碎的棉絮,裹著客船慢慢往前飄。
能見度不足三尺,船槳劃水的“嘩啦”聲都變得模糊起來。
隻能靠船頭掛著的小燈籠勉強辨路。
隻是那燈籠的光也弱得可憐,隻能照亮身前兩步遠的地方,再往外,就是濃得化不開的霧。
何四郎縮在船艙門口的棉墊上,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霧裡。
他前天剛聽船工老王說,這滄州段有“水鬼拖船”的傳言。
說是早年有艘漕船沉在這兒,船上的水手成了水鬼。
每逢霧天就搖著空船出來,見著活人的船就用鉤子勾住,把人拖進水裡當替身。
“蘇姑娘,你說……真的有水鬼嗎?”
何四郎往蘇錦身邊湊了湊。
蘇錦正靠在船舷上擦劍,聽到這話,她抬眼掃了掃霧裡,淡淡道:“江湖上的傳言,多半是嚇人的。”
話雖這麼說,但是船工們卻明顯慌了。
掌舵的老張把船槳放慢了速度,嘴裡念念有詞地禱告著。
老王則蹲在船尾,不停地往水裡扔銅錢,說是要給水鬼買路錢,讓他們彆纏著這艘船。
何明風從船艙裡走了出來,站在船頭,深吸了幾口氣,眉頭微微皺起來。
這霧來得太蹊蹺,而且聞著還有一絲焦糊的氣味。
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水霧,倒像是有人故意放的煙幕。
白玉蘭靠在桅杆上,手裡把玩著一枚打磨光滑的鵝卵石,眼神卻警惕地掃著霧中的動靜。
他常年走江湖,對這種異常天氣格外敏感。
除了氣味不對之外,更奇怪的是,遠處還隱約傳來一陣“叮鈴——叮鈴——”的聲音。
那鈴鐺聲不疾不徐,像是有人故意搖著,引著船往某個方向去。
“不對勁。”
白玉蘭突然站直身子,對何明風低聲道。
“這鈴鐺聲每響三下就停一停,是在引船。”
“還有那霧,不像是自然起的,倒像是有人用煙餅熏出來的。”
何明風剛要開口,就見霧裡緩緩飄來一個黑影。
那影子模模糊糊的,像是一艘船。
卻沒掛燈籠,也沒見船帆,就那麼悄無聲息地在霧裡漂著。
船板上似乎還有人影晃動,看著竟真像傳說裡的“鬼船”。
“來了!是鬼船!”
老王突然尖叫起來,手裡的銅錢撒了一地,轉身就想往船艙裡躲。
其他船工也慌了,有的甚至想把船往回劃。
卻被白玉蘭喝住:“彆慌!是人為的!把船燈滅了!”
侍衛們立刻上前,吹滅了船頭的燈籠。
瞬間,客船就融進了霧裡,隻有船板偶爾碰撞的聲音。
白玉蘭從腰間抽出短刀,又摸出一塊黑布蒙住口鼻,對何明風說:“我去看看,你們在這兒等著,彆出聲。”
沒等何明風阻攔,他就縱身跳上了旁邊的小劃子。
那是客船備用的小船,平時用來上岸買東西的。
白玉蘭撐著篙,悄無聲息地往鬼船劃去。
劃子在霧裡像片葉子,很快就靠近了那艘船。
他借著霧的掩護,悄悄爬上鬼船的船板。
船板上蒙著層薄霜似的東西,踩上去沙沙響。
白玉蘭皺著眉低頭看了看,似乎是……鹽?
這個時候船艙裡傳來壓低的說話聲,白玉蘭屏住呼吸,用短刀輕輕撥開艙門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