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宮牆內,寒意似乎比宮外更重幾分。
對於幽居在宮中的德川櫻而言,這種寒意尤為刺骨。
開城光複和東瀛水師在閒山島近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如同兩道冰冷的鎖鏈,緊緊纏繞著她的脖頸,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宮人們表麵上依舊恭敬,但那恭敬之下,是愈發明顯的惡意。
往日尚存的一絲客氣,如今已被戰事順利推進所帶來的優越感所取代。
膳食愈發簡陋,份例時有短缺,甚至連炭火供應都變得時斷時續。
德川櫻看起來似乎還是氣定神閒的,但是隻有她自己心裡清楚。
她內心的焦灼感已經快要把自己給逼瘋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維持多久這份看上去的體麵。
“喲,這櫻嬪姐姐宮裡怎麼這麼冷清啊?”
一個帶著幾分敵意的嬌俏聲在宮門口響了起來。
德川櫻猛然抬頭。
隻見廖迎霜帶著兩名宮女,緩緩走來。
她看到形單影隻、麵色蒼白的德川櫻,鳳目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
廖迎霜停下腳步,聲音嬌脆,卻帶著刺人的鋒芒。
“幾日不見,櫻嬪姐姐怎的愈發清減了?可是這宮裡的飲食,不合妹妹的胃口?”
“也是,聽聞東瀛島國,物資匱乏,吃食簡陋,櫻嬪姐姐怕是過不慣我們大盛的精細日子。”
德川櫻垂眸,聲音低婉:“宮中一切甚好,是我自身胃口不佳。”
“胃口不佳?”
廖迎霜輕笑一聲,用絲帕輕輕掩了掩嘴角。
“怕是心裡不痛快吧?也難怪,這接二連三的,又是平壤丟了,又是開城沒了,聽說海上那些個船隻,也沉得差不多了?”
“唉,真是可惜了那些漂洋過海來的武士……櫻嬪姐姐,你說,這仗再打下去,你那故國,還能撐多久呢?”
她的話語如同淬毒的細針,一根根紮在德川櫻的心上。
每一個字,都在提醒著她尷尬的處境,還有故國的頹勢。
周圍的宮人雖低著頭,但那無聲的注視,更讓德川櫻感到如芒在背。
德川櫻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儘全身力氣才維持住表麵的平靜。
“才人妹妹說笑了,軍國大事,非你我所能妄議。”
“我累了,才人妹妹請回吧。”
畢竟自己位份高,德川櫻起身就命宮女送客。
宮女也不敢對廖迎霜說什麼,隻能陪笑道:“才人,我沒娘娘累了,您看……”
“切……”
廖迎霜沒想到德川櫻這麼不堪一擊,才說了幾句話就避讓了。
頓時覺得無趣,一甩袖子帶著人又走了。
回到內殿,德川屏退了所有宮人,獨自坐在窗邊。
窗外,幾株晚開的菊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廖迎霜的奚落,宮人的冷眼,物資的克扣……
這一切,都讓她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在這深宮之中,不過是一件美麗的擺設。
一件隨時可能被戰火波及、被主人厭棄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