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名雙槍光明衛,跨下清一色雄健的蒙古戰馬,如同一股黑色的鋼鐵洪流,掠過北國的原野,穿過中原的阡陌,正向著江南光明頂的方向疾馳。馬蹄聲碎,塵土飛揚,氣勢驚人。
隊伍最前方,石秀的心早已飛到了千裡之外的光明頂。那裡,有他名義上的妻子方金芝,更有他從未謀麵的、如今已五歲的兒子!這個秘密,深藏在他心底最柔軟處,是他無數次生死邊緣掙紮時,最溫暖的念想。
這世上的景物,在他眼中變得與以往截然不同。不再是需要偵察的地形,不再是可能埋伏敵人的險處。南國斑駁的陽光透過道旁枝葉的縫隙,在他冰冷的甲胄上流動,竟讓他感到一絲罕見的暖意。戰馬四蹄騰空,速度已然極快,卷起的風撲麵生疼,但他還是嫌慢,不斷揮鞭催馬,恨不得肋生雙翅,即刻便到。
光明頂遙遙在望。山腳下,早已得到消息的明教眾人列隊相迎,旌旗招展。如今石秀身份尊貴,既是教主女婿,更是手握強兵、威震北地的“光明右使熾焰法王”,禮數自然隆重。
石秀勒住戰馬,目光如電,瞬間便從人群中鎖定了那個日夜牽掛的身影——方金芝。她依然明豔,歲月卻在她眉間添了幾分沉靜與風霜。而她的手中,正拉著一個約莫五歲的男童。
那男童穿著小小的錦袍,虎頭虎腦,一雙眼睛目光炯炯,正好奇地、帶著些許怯生地向石秀遠遠望來。
就在父子目光交彙的刹那!
石秀渾身猛地一震,如遭雷擊!仿佛比被那“大有”槍的子彈正麵擊中還要震撼!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無法言喻的劇烈情感洶湧澎湃,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冷靜與防備。他僵在馬上,隻覺得喉頭哽咽,眼眶發熱,周遭的一切喧囂仿佛瞬間遠去,隻剩下那個小小的、與他眉眼依稀相似的孩子。
方金芝看著石秀的反應,眼中亦是水光閃動,連忙輕輕推了推兒子。那孩子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竟沒有躲閃,依舊眨著眼睛看著石秀。
石秀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翻身下馬。他身後的一百光明衛精銳也齊刷刷下馬,動作整齊劃一,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氣場。他們皆是石秀當年從方臘處帶出的死忠,曆經北地血火錘煉,早已脫胎換骨。
每人身上,兩把“大有”二十響快槍左右斜挎,槍身黝黑冰冷。特製的軍服上,星月與火焰紋飾交織,在江南的陽光下閃爍著幽光,自有一股滔天煞氣。其威勢之盛,竟讓如今方臘麾下的那些兵將不敢久視,紛紛下意識地避開目光,心生凜懼。
簡單的迎接儀式後,石秀命部下休整,自己則與方臘步入議事廳。他收起方才的失態,恢複冷峻,向方臘詳細傳達了林衝關於興建東南沿海深水港口的命令,闡明了其重大的戰略意義和緊迫性。
廳內方臘麾下一些老臣頓生疑慮,或擔心耗費巨大,或憂慮引來朝廷注意。然而,方臘目光深遠,深知此港關乎明教未來出路乃至與北方強援的關係,力排眾議,當場答應下來,並表示將立刻抽調最得力人手,勘察選址,傾力以赴。
當晚,光明頂設宴為石秀接風。宴席之上,珍饈美味,歌舞升平,但石秀的心思全然不在此。
他一直將兒子摟坐在自己腿上,寬厚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護著孩子。他不停給兒子夾菜,堆滿了孩子麵前的小碗,低聲問著“這個吃不吃?”“那個喜不喜歡?”,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孩子起初還有些拘謹,但血脈親情終究奇妙,很快便放鬆下來,小口吃著父親夾來的菜肴。石秀就那樣看著兒子,臉上帶著近乎傻氣的、滿足的笑容,目不轉睛,仿佛怎麼看都看不夠,完全旁若無人。
一旁的金芝看著這父子相聚的溫馨一幕,看著石秀那與她記憶中截然不同的、充滿柔情的側臉,眼中淚花閃閃,多年的等待、委屈與擔憂,似乎在這一刻都得到了補償。她悄悄彆過臉,拭去眼角的濕潤。
就連坐在主位上的方臘,看著女兒女婿和外孫其樂融融的樣子,那素來威嚴霸道的臉上,也不由得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和欣慰。或許,在這爭霸天下的殘酷道路上,這一點家庭的溫情,正是最珍貴的慰藉。
宴席的喧囂仿佛成了背景,核心處,隻有一對剛剛相認的父子,沉浸在他們的小世界裡。鐵血的將軍,此刻隻是一個笨拙而深情的父親。
正是:
鐵甲未冷親情暖,笑凝稚子勝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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