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混康與呂師囊懷著對“蠻族酋長”的預想,步入了鐵木真那並不奢華卻彌漫著無形威壓的金帳。然而,帳中那位端坐於狼皮墊上的蒙古大汗,卻讓他們瞬間收起了所有輕視。
鐵木真並未身著盛裝,隻是一襲簡單的深色皮袍。他沒有咆哮,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甚至顯得有些內斂深沉。但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炯炯飽含情感,銳利得似乎能穿透一切虛偽與矯飾,平靜地落在二人身上,竟讓他們心底生出一絲罕見的、被徹底看穿的寒意。那目光裡,有草原的遼闊,有風暴的痕跡,更有一種沉澱了無儘智慧與痛苦的深邃。
不待二人施展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鐵木真便開門見山,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我幫尼祿清除了心腹之患,節省了你們無數兵力與錢糧。羅馬皇帝,須有相應的付出。”
沒有寒暄,沒有迂回,直接點破了交易的本質。劉混康與呂師囊一時語塞,所有精心準備的談判策略在這絕對的直白麵前,都顯得蒼白可笑。他們默然躬身,退出了金帳,背後那道目光如芒在背。
次日,在雙方大軍之間一片開闊的緩坡上,設立了臨時的會談之所。雙方僅帶少數護衛。羅馬一方,尼祿的儀仗極儘奢華,禁衛軍盔明甲亮,如臨大敵。尼祿本人身著紫袍,金冠耀眼,麵容精心修飾過,帶著藝術家皇帝的矜持與刻意維持的威儀,然而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與計算。
鐵木真則僅帶一隊沉默剽悍的那可兒親衛,以及始終跟隨在他身側、眉間朱砂痣瑩瑩生輝的少年石光明。鐵木真依舊是那身皮袍,跨坐馬上,姿態自然如呼吸。他與身後的草原、蒼穹仿佛融為一體,一種野生的、未經雕琢卻磅礴無比的生命力與權威感,撲麵而來。
兩相對比,尼祿如同暖房中精心培育出的最豔麗卻也是最脆弱的花朵,而鐵木真則是曠野中曆經風雨雷電而愈發崢嶸的蒼勁古鬆。野生與家養,高下立判,一目了然。
尼祿努力維持著笑容,試圖用羅馬式的修辭開場,卻被鐵木真抬手打斷。
“不必多言,尼祿陛下。”鐵木真的目光掃過尼祿,以及他身後的劉、呂二人,“我的要求很簡單。退兵可以,但我需要一個人。”
他頓了頓,手指隨意地指向劉混康與呂師囊。“他們中的一人,須隨我走。蒙古新得的迦南之地約旦河流域及周邊),民情複雜,需要一位‘精通’治理與‘調和’之人。”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凝固。
尼祿臉上露出假意的為難,眉頭緊蹙,仿佛在進行極其艱難痛苦的抉擇。他轉向劉、呂二人,語氣沉重:“這……二位愛卿,乃朕之股肱……朕豈能……”
劉混康與呂師囊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麵上卻竭力保持平靜。他們瞬間明白了鐵木真的真正意圖:並非真要借才治理,而是要將他們這股禍亂之源從羅馬剝離,同時或許也想窺探甚至利用他們掌握的知識與力量。這是一個陽謀。
二人目光急速交流,無數算計在心念電轉間完成。同去絕無可能,必須留下一人繼續在羅馬經營。誰去?誰留?呂師囊的“中庸”暴政更契合羅馬現有的統治需求,且他更長於謀劃而非直接的法力。劉混康的魔道之力更為詭異難測,或許更符合鐵木真對“治理”蠻荒之地的想象或者說,鐵木真想親自看管這個更不穩定的因素)?又或許,隻是簡單的互相猜忌與自保?
各種複雜和心照不宣在瞬間完成。劉混康眼中閃過一絲陰鷙,隨即化為一種詭異的坦然,微微上前半步:“陛下,臣願往。能為陛下分憂,為羅馬換取和平,臣萬死不辭。”語氣慷慨,仿佛真是忠臣為國赴難。
呂師囊則順勢躬身,語氣沉痛:“劉公高義!陛下,臣……臣願留守羅馬,繼續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尼祿“痛苦”地閉上眼睛,良久才“艱難”地點點頭:“也罷……隻得如此……委屈劉卿了。”
鐵木真冷眼旁觀著這出精彩的戲劇,嘴角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嘲諷。他不再多言,撥轉馬頭。
“既然如此,交易達成。我軍即日開拔,前往迦南。”他一聲長笑,笑聲蒼涼而雄渾,震動原野。“劉先生,隨行吧!看看你的‘道’,能否在那片‘應許之地’生根!”
蒙古大軍如同黑色的潮水,緩緩啟動,向西而去。隊伍中,多了一輛看守嚴密的馬車,裡麵坐著麵色平靜、眼底卻暗流洶湧的劉混康。
尼祿望著遠去的塵埃,臉上的“悲痛”瞬間消失,化為一片冰冷的漠然,對呂師囊低聲道:“少了一個分功的,也好。”
呂師囊躬身不語,心中卻知,與魔為伴,終被反噬。鐵木真帶走的,是一顆足以燃遍新地的邪火種子。
而鐵木真,帶著石光明,馳騁在隊伍最前方。他並非想要馴服那魔火,或許隻是想將這禍水引向他方,或許,另有更深遠的、無人能窺測的意圖。
應許之地,迎來了新的、來自東方的“先知”。隻是這位先知帶來的,絕非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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