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從最初的沮喪中緩過勁來,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屋子裡逐漸變得像個菜市場。
“都安靜!”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頭發花白、身形瘦削的老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講台前。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黃的儒衫,眼神渾濁,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老者一出現,宋河身邊立馬出現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
“是王秀才……”
“嘖,聽說他考了一輩子,頭發都考白了,還是個秀才。也不知怎麼混進縣學當教習的。”
“完了完了,被這種先生教導,這輩子完了!”
“啪!”
下方的嘈雜讓王秀才用戒尺有氣無力地拍了拍桌案。
“愛聽不聽!不聽滾蛋!”
話音落下。
學生們不屑的撇了撇嘴,但好歹是沒再說話。
畢竟王秀才再怎麼樣,也是族學的先生。
若是不尊重先生,莫說是被逐出族學,以後名聲也完了。
如此算是鎮住了場麵。
他眯著眼睛掃視了一圈台下這些垂頭喪氣的孩子,聲音平淡地宣布了丁班的規矩。
“今年人招得多,主家有令,丁班要進行篩選。”
“每周會有一場小測。每次小測,排名倒數後三名的,剝奪入學資格,直接送回家。”
“直到……”
他頓了頓,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直到班裡隻剩下十五個人為止。”
“轟!”
教室裡瞬間炸開了鍋!
將近四十個人,最後隻留下十五個?這淘汰率也太嚇人了!
超過一半的人都要被趕回家!
這意味著,他們父母花費巨大代價換來的入學名額,隨時可能化為泡影。
一時間,恐慌和焦慮在每個孩子的心頭蔓延。
“安靜!”
王秀才又拍了一下桌子,聲音不大,卻讓喧嘩聲戛然而止。
宋河卻麵無表情。
他冷靜地分析著這個規則,瞬間就明白了背後的門道。
這根本不是什麼篩選,這就是主家借機斂財的手段!
先以擴招為名,廣收旁支和附庸家族的子弟,收取高昂的“讚助費”。
然後再用殘酷的淘汰製,將大部分人踢出去。
這樣一來,錢收了,但寶貴的教育資源卻不必過多付出,主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偏偏他們這些旁支寒門,就算看穿了,也無力反抗,隻能任人宰割。
王秀才見眾人安靜下來,便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念起了課程安排。
“每日辰時上課,申時下學。每五日,有一堂算學課。其餘時間,經學、史學、策論、詩賦、書法輪流上。”
他把算學課單獨拎出來說,仿佛那是什麼不入流的東西,需要特意提醒。
“今日隻剩下半日,就從算學開始吧。”
他打了個哈欠,顯然對這門課毫無興趣,“前院的文庫房剛發下來一批新的《九章算術》,誰願意去跑一趟,領回來?”
西廂房裡,一片死寂。
落針可聞。
算學?
那不是賬房先生和鋪子掌櫃才搗鼓的“末技”嗎?
他們是來讀聖賢書,考科舉,當人上人的,誰會去碰那種沾滿銅臭氣的東西?
在座的旁支子弟,要麼是家裡薄有田產,要麼是城裡開了幾間鋪子,送他們來族學,為的就是脫離原先的階層,攀上主支的高枝,誰還願意回頭去學那些“賤業”?
沒人願意動。
宋河見此一幕,大腦迅速思考。
現在出頭,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