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青色?”
宋老三愣了一下,這個顏色可不好染,對染料和火候的要求極高,稍有不慎,整匹布就廢了。
“有問題?”宋安的眼睛眯了起來。
“沒!沒問題!”宋老三連忙搖頭,把那點疑慮壓進心底。
富貴險中求,這麼大的單子,有點難度才正常。
“那就好。記住,隻有三天。”宋安說完,轉身便走,多一句話都懶得說。
看著宋安離去的背影,何氏激動地撿起地上的錢袋,打開一看,白花花的銀子晃得她眼睛都睜不開。
“當家的!五十兩!咱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宋老三也咧著嘴笑,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是啊!等這單做完,結了尾款,河兒以後讀書的錢就再也不用愁了!說不定還能在城裡給他買個小院子!”
夫妻倆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絲毫沒有注意到,那名叫宋安的家丁走出院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間破舊的染坊,眼神裡閃過一絲陰冷的厲芒。
傻子。
真以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鴉青色若是染得有半分差池,彆說結尾款,你家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到時候,看你那天才兒子還怎麼狂!
……
接下來的三天,宋家染坊的院子裡,熱氣蒸騰,晝夜不息。
宋老三和何氏夫妻倆就像是上了發條的陀螺,除了吃飯喝水的片刻,幾乎沒有合過眼。
一口巨大的染鍋被架了起來,熊熊的灶火將宋老三的臉映得通紅,汗水順著他的額角不斷滑落,滴在滾燙的地麵上,瞬間蒸發。
何氏則負責攪拌、晾曬。
那五百匹雪雲綢,每一匹都沉重無比,浸透了染料後更是需要極大的力氣才能從染缸裡撈出。
她的雙手被染料染成了深紫色,指甲縫裡全是洗不掉的顏色,一雙胳臂又酸又痛,幾乎抬不起來。
但他們心裡是火熱的。
這是為了兒子!
一想到宋河,夫妻倆就渾身充滿了用不完的力氣。
終於,在第三天黃昏,最後一匹鴉青色的雪雲綢被晾曬妥當。
夫妻倆看著院子裡掛滿的布匹,累得幾乎虛脫,臉上卻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他們用村裡最大的那輛板車,小心翼翼地將五百匹布整齊碼好,一步一步,推向了青州城。
還是那個家丁宋安接待了他們。他粗略地翻了翻,便點了點頭,讓賬房付了尾款。
拿著沉甸甸的一百五十兩銀子,宋老三和何氏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地對著宋安鞠躬道謝。
“多謝大人!多謝主家!”
“以後還有這樣的活,一定想著我們啊!”
宋安皮笑肉不笑地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行了行了,趕緊走吧。”
夫妻倆千恩萬謝,推著空板車,高高興興地轉身離開。
他們的腳步輕快,仿佛連日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兒子的學費、書費、筆墨紙硯,全都有了!
看著他們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宋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死人般的冷漠。
……
與此同時,青州官學內。
宋河對家中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這幾日,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李漁和王秀才身邊。
李漁的書房裡,檀香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