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收到來自李漁的負麵情緒值+5!】
係統提示音依舊零星響起,說明老先生的氣還沒完全消。
“先生息怒。”
宋河不卑不亢,緩緩開口,“學生從未否認過聖人賢哲的教化之功,也從未輕賤過人心向善的道德力量。學生隻是以為,這些並非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哦?”李漁冷哼一聲,示意他繼續。
“先生可曾聽過‘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宋河拋出了一個這個時代人儘皆知的古訓。
李漁眉頭一挑,這是管仲之言,乃法家思想,與他信奉的儒家理學不儘相同,但確實是古聖先賢所說。
“此言何解?”
“學生以為,這便是對‘人’與‘物’關係最樸素的解釋。”
宋河的聲音沉穩下來,“一個快要餓死的人,您與他講仁義道德,他能聽進去幾分?一塊發了黴的餅,與一本《論語》,他會選哪個?”
這個問題,過於直白,甚至有些粗鄙。
卻一陣見血。
李漁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聖人也說“食色,性也”,生存是人的本能。
“百姓求的,無非是吃飽穿暖,安居樂業。當‘物’極大豐盛,人人有飯吃,有衣穿,社會安定,人心自然向善,此時聖人的教化才能深入人心,事半功倍。”
“這便是所謂的‘知禮節’‘知榮辱’。”
“反之,若天災人禍,餓殍遍野,‘物’極度匱乏。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析骸以爨之事史不絕書。此時,再高深的道德文章,也擋不住饑餓的腸胃。這便是禮崩樂壞。”
宋河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著李漁:“所以學生鬥膽,認為‘物’是根基,人心與道德,是根基之上開出的花。根基不穩,花如何能開得長久?”
“你……你這是將人等同於逐水草而居的牛羊!”
李漁的手指微微顫抖,他感覺自己堅守一生的信念正在被一塊一塊地拆解。
“不。”宋河搖頭,“人與牛羊最大的不同,在於人會使用工具,會改造‘物’,從而創造出更豐盛的‘物’。”
“從石器到青銅,再到鐵器,每一次工具的變革,都帶來了耕作效率的飛躍,帶來了人口的增長,也帶來了社會結構翻天覆地的變化。”
“上古之時,部落共治,因為個人產出之‘物’,僅夠果腹,必須合力才能生存。”
“待鐵犁牛耕出現,一家一戶便可耕種數十畝地,產出遠超所需,於是‘私產’出現,隨之而來的是‘家’與‘國’的概念。社會製度,不正是隨著這‘物’的改變而改變嗎?”
李漁徹底沉默了。
他呆呆地坐在那裡,腦海中飛速閃過自己讀過的無數史書。
《史記》、《漢書》、《資治通鑒》……
那些王侯將相的更替,那些王朝的興衰,背後似乎真的有一條看不見的線。
一條由“物”——糧食、工具、土地、人口——織成的線。
他一直以為是帝王德行敗壞,天命轉移,才導致王朝覆滅。
可如今想來,哪一次大規模的農民起義,不是因為土地兼並嚴重,百姓無立錐之地,加上天災,活不下去了?
所謂“德行敗壞”,或許隻是這根基腐爛後,表現在帝王將相身上的一個結果,而非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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