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他一個禮部侍郎,去彈劾手握實權的封疆大吏,本身就是名不正言不順,逾越職權。單單這官階,他也沒比人家高多少!
更何況,彈劾是都察院禦史的活兒!他一個禮部官員,冒然上本,隻會讓陛下覺得他不安分,想撈過界!
宋缺這是把他宋萬的政治前途,放在火上烤!
宋萬氣得在書房裡來回踱步,額上青筋暴起。
他真想立刻寫一封回信,把宋缺罵個狗血淋頭,然後和宋家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可……當年的活命之恩,又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沒有宋家的接濟,就沒有今天的禮部侍郎宋萬,或許早就成了一具倒斃在京城某個角落的枯骨。
這份恩情,他不能不還。
“呼……”
宋萬停下腳步,頹然地坐回椅子上。
他閉上眼睛,腦中飛速運轉。
不能直接上本彈劾,那是自尋死路。
但他可以……曲線救國。
他可以搜集一些關於盧炳章的“黑料”,不需要是貪贓枉法的大罪,隻需要是一些諸如“治下不力”、“風評不佳”之類的傳聞,然後“不經意”地透露給都察院那些聞著味兒就上的瘋狗禦史們。
借刀殺人。
這樣一來,既能完成宋缺的請求,還了這份該死的人情,又能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隻是,這麼做,依然風險極大。
一旦被人發現是他從中作梗,他在官場上“清正低調”的人設就全塌了。
宋萬揉了揉發痛的眉心,隻覺得這京城的官,當得真是了無生趣。
……
青州,官學。
學堂裡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平日裡,給他們這些蒙童上課的,大多是學問不算頂尖的普通學正。
李老探花李漁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一個月也難得來上一節課。
可今天,明明不是李漁授課的日子,他卻穿著一身嶄新的儒袍,精神矍鑠地出現在了講台上。
所有學童都挺直了腰板,大氣也不敢出。
李漁清了清嗓子,蒼老但洪亮的聲音在學堂裡回蕩:“今天老夫來,是有一件關乎你們前程的大事,要向諸位宣布。”
“三年一度的童生試,即將開始報名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學堂裡瞬間炸開了鍋,孩子們興奮得滿臉通紅,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童生試!
這是踏上科舉之路的第一步!一旦考過,便能獲得“童生”的功名,見了縣官都可不跪。
這對於他們這些官宦商賈子弟而言,是驗證自己才學、光耀門楣的最好機會!
李漁雙手虛按,示意大家安靜。
“想要報名,也非易事。”
“首先,需前往縣衙登記造冊。”
“其次,要有本縣五位在冊的童生聯名作保。”
“最關鍵的一條,還需有一位本縣的廩生出具保書。”
他看著台下那些躍躍欲試的臉,補充了一句:“這廩生作保,並非無償。按照往年慣例,保金大約在二兩銀子。”
學童們聽完,非但沒有被這複雜的程序嚇倒,反而更加興奮了。
五名童生作保?他們的父輩哪個在青州城裡沒點人脈?找幾個相熟人家的孩子聯名,易如反掌。
至於廩生擔保……區區二兩銀子,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頓飯錢,甚至不夠一頓飯錢。
盧晚已經開始盤算著,回去就讓爹找全青州最好的廩生給他作保。
墨卿則是在想,要不要直接讓爹找縣學教諭出麵,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