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
“大哥有何吩咐?”
“換上粗布麻衣,帶上幾個機靈的兄弟。”
宋河的手指在地圖上“流民巷”的位置輕輕一點,“去那裡。”
墨卿的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但他沒有問為什麼。
“你們的任務,不是治病救人。”
“你們要做的,是去看,去聽,去記。”
“我要知道,那裡的人得的是什麼病,有什麼症狀,死了多少人。我還要知道,他們怎麼罵官府,怎麼看待府尹張承安。最重要的是,”
“你們要不經意地告訴那些絕望的人,說這種瘟疫,古籍上並非無解,隻是解法凶險,非大才不敢用,非大毅力者不能成。還要惋惜地告訴他們,這樣的高人,往往隱於山野,絕不會為五鬥米折腰,更怕被官府抓去當了替罪羊。”
他瞬間明白了。大哥這是要造勢!
先用輿論把府尹張承安架在火上烤,再把自己塑造成那個唯一的、救世主般的高人。
好一招釜底抽薪,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好的大哥!”
……
青州府衙,後堂。
“哐當!”
一隻上好的官窯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府尹張承安雙目赤紅,胸口劇烈起伏,指著麵前戰戰兢兢的師爺,怒吼道:“廢物!通通都是廢物!朝廷派來的太醫束手無策,府衙的藥材流水一樣送進去,結果呢?流民巷每天抬出來的屍體,隻多不少!”
他今年四十五歲,正值壯年,本該是仕途上大展拳腳的年紀。
可就因為這該死的流民巷瘟疫,他的考評連續三年“下下”。吏部的公文已經隱晦地傳來消息,若是今年再無改觀,他這青州府尹的烏紗帽,怕是就要換人了。
屆時,不是貶官,就是流放。他前半生的所有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大人息怒,息怒啊!”師爺連忙跪下,額頭冷汗涔涔,“這……這瘟疫邪門得緊,實在是……非人力可為啊。”
“非人力可為?”張承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慘然一笑,“那我的官位,我的前程,是不是也非人力可為了?”
他頹然坐倒在太師椅上,捂著臉,聲音裡充滿了疲憊與絕望。
師爺眼珠一轉,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低聲道:“大人,下官倒是聽到一些……一些市井流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張承安的聲音從指縫裡擠出來,沙啞不堪。
“流民巷裡,最近出現幾個小孩兒。”
“他們就是四處看看,聽聽。有人聽見他們私下議論,說此疫並非不治之症,而是……而是需要一種‘雷霆手段’。還說,真正能解此疫的人,必定是驚才絕豔之輩,隻是這種高人,都畏懼官府,怕被咱們抓去頂罪,不敢露麵……”
張承安猛地抬起頭,眼中爆出一團精光。
“流言?”他咀嚼著這兩個字,表情陰晴不定。
這流言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傳出來。
這裡麵透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是有人故意散播,想看他笑話?
還是……真的有這麼一個高人,在用這種方式,試探官府的態度?
張承安在官場沉浮多年,心機深沉。他寧願相信是後者。
因為前者對他毫無益處,而後者,則可能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查!”他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把這幾個遊方郎中的底細給我查清楚!還有,立刻放出話去,就說本官求賢若渴,若真有能人異士能解此疫,本官願……願以禮相待,上報朝廷,為其請功!”
他刻意隱去了懸賞金銀之類的話。
如果對方真是個貪圖錢財的,那多半是騙子。而一個真正的高人,想要的絕不僅僅是黃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