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的雲薇跪坐在冰冷刺骨的榻榻米上,身上那件洗得發白、本該象征聖潔與清潔的白大褂,此刻下擺卻沾滿了汙泥和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斑駁的血跡。她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深處拉風箱般的、令人不安的雜音。她的臉色慘白如未經書寫的紙,唯有那雙眼睛,燃燒著一種不顧一切的、近乎瘋狂的火焰。她小心翼翼地、卻又無比迅速地將懷中一個用褪色藍花布緊緊包裹的繈褓,塞進跪坐在她對麵的少年良言那僵硬冰冷的臂彎裡。
嬰兒被這粗暴的動作驚擾,發出細弱得如同貓叫般的哭聲。借著窗外驟然劃過夜空的慘白閃電,那瞬間的熾烈光芒照亮了嬰兒皺巴巴的小臉——林深清晰地看到了,那就是他自己!緊閉的眼瞼下,長長的睫毛已被淚水濡濕。嬰兒細嫩的脖頸上,掛著一枚溫潤的、散發著柔和光暈的羊脂白玉佩,玉佩隻有半輪殘月的形狀。
“阿阮!”雲薇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粗糙的砂紙在粗糲的石頭上反複摩擦,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血沫翻湧的顫抖,“聽好!帶著他走!立刻!永遠彆回頭!”她的手指冰冷得如同浸過冰水,死死抓住少年良言單薄的肩膀,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骨頭裡,傳遞著一種絕望的力量。窗外又是一道撕裂厚重夜幕的慘白閃電,瞬間映亮了她左小臂上一圈圈纏繞的、被暗紅血漬浸透的嶄新紗布——那正是未來第三卷基因檢測報告上冰冷標注的輸血點,是林深體內從此流淌著她血液的、永恒的生命印記。“阮家追捕我們…他們要的不是黑血病毒…不是冷藏箱…”雲薇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成了氣聲,卻充滿了絕望的洞悉和戰栗,“他們要的是阿深!是他體內正在蘇醒的…時墟陽性株本源!那是…容器計劃最核心的種子!”
驚雷在頭頂炸響,轟鳴聲滾滾而來,幾乎要震塌這搖搖欲墜的狹小閣樓。慘白的光瞬間照亮了少年良言那張毫無血色的、寫滿了驚惶與無措的臉,那雙尚未被無儘歲月和苦難磨礪出堅硬外殼的眼睛裡,盛滿了巨大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恐懼。他下意識地收緊雙臂,將那個散發著微弱奶香和一絲清苦梔子花香的繈褓,死死地、用儘全力地抱在懷中。就在這時,繈褓裡的嬰兒似乎感應到了這份幾乎凝成實質的惶恐,突然放聲啼哭起來,一隻細軟得不可思議、溫熱的小手從布巾中掙脫而出,在空中胡亂地、無助地抓撓了幾下,最終,緊緊地、依賴般地攥住了少年良言被冰冷雨水打濕的前襟衣角。
那微弱的、帶著生命溫度的牽扯力,像一道無形卻無比強大的閃電,瞬間擊穿了少年心中所有的恐懼和猶豫。在這一刻,一道貫穿未來二十六年顛沛流離、血火交織人生的沉重羈絆,如同最堅固的鎖鏈,就此死死係牢,再也無法掙脫。窗外是吞噬一切的狂暴雷雨,窗內是搖曳欲熄的生命之火和沉甸甸的絕望托付,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個細節都如同用滾燙的烙鐵,深深地烙印在靈魂深處,成為永不磨滅的底片。
第二重記憶: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如同粘稠冰冷瀝青般的黑暗,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包裹著每一寸皮膚,堵塞著每一個毛孔,剝奪了所有方向感。成年後的良言被反縛著雙手,粗糲的麻繩深深勒進腕骨,摩擦出血痕,強迫他以最屈辱的姿態,跪倒在冰冷刺骨、刻滿詭異符文的青銅祭壇之上。祭壇中央,一座造型猙獰、足有半人高的三首蛇青銅巨鼎巍然矗立,如同沉睡的遠古凶獸。鼎內,暗紅色的熔銅如同地獄深處翻湧的岩漿,劇烈地翻滾、沸騰,散發出灼人皮膚的熱浪和濃烈的、令人作嘔的金屬腥氣。跳躍不定的、妖異的火光,將站在鼎旁那個高大挺拔、卻散發著無儘冰冷氣息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布滿猙獰浮雕的濕冷石壁上——那影子在光與暗的瘋狂撕扯下變形、膨脹,如同從深淵爬出的、擇人而噬的恐怖魔神。
他手中握著一柄特製的、長度驚人的長柄烙鐵,烙鐵的尖端在熔銅的映照下,已被燒成一種妖異刺目的、象征著毀滅的橙黃色,散發出足以讓空氣都為之扭曲的高溫。
“阮家逆蛇,以血承繼!血脈不絕,神威永駐!”那影子的聲音如同受傷暴怒的野獸咆哮,帶著狂熱的殘忍和絕對的掌控欲,狠狠撞在冰冷堅硬的石壁上,激起層層疊疊、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回聲。那烙鐵,帶著焚儘一切血肉與意誌的死亡氣息,沒有絲毫猶豫,精準而狠戾地,狠狠壓向良言暴露在外的、線條清晰的左側鎖骨!
嗤——!!!
滾燙的金屬與活人皮肉接觸的瞬間,爆發出令人作嘔的、如同熱油煎炸活肉的可怕聲響!難以想象的、超越人類承受極限的劇痛,如同億萬根燒得通紅的鋼針,瞬間刺穿皮肉、灼燒骨骼,狠狠地、深深地紮進靈魂的最深處!良言的喉嚨裡爆發出完全非人的、淒厲到變調的慘嚎,身體如同被扔上岸的活魚般瘋狂地彈跳、掙紮,卻被身後兩名同樣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如同傀儡的護衛死死按住,動彈不得。皮肉焦糊的惡臭瞬間彌漫開來,濃烈得蓋過了青銅與熔銅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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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足以徹底摧毀常人意誌的極致痛苦中,他鎖骨下方那被灼燒的皮肉深處,三道蛇形的胎記如同被血腥味喚醒的惡魔,瘋狂地灼燒起來!那不再是皮膚表麵的高溫,而是來自靈魂最底層的焚燒!三條扭曲、模糊、散發著不祥暗紅光芒的蛇形虛影,竟從鼎內沸騰翻滾的銅液表麵掙紮著浮現!它們沒有實質,卻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冰冷惡意,虛幻的蛇首穿透灼熱的空氣,死死咬住良言瀕臨崩潰的靈魂,瘋狂地撕扯、吞噬!意識在這肉體劇痛與靈魂撕裂的雙重碾壓下,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下一秒就要徹底崩斷,墜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這意識即將沉淪的深淵邊緣,烙鐵柄底部一個極其微小、不易察覺的機關,因高溫和巨大的壓力而自動翻轉,露出了下方用極細微字體蝕刻的、冰冷無情的銘文——阮氏抑製器。這行如同最惡毒詛咒般的金屬小字,如同最後的、絕望的烙印,深深地、狠狠地刺入良言模糊渙散的視界,成為他日後人生的終極注腳。
第三重記憶:1999年3月14日,2347。代號“蛇窟”的深層生物實驗室核心區。
絕對壓抑,令人窒息。厚重的鉛灰色金屬門緊閉,將外界的一切聲響隔絕,隻留下內部儀器低沉的嗡鳴。牆壁上刺眼的紅色旋轉警示燈如同巨獸充血暴怒的眼瞳,不知疲倦地轉動,將整個狹窄空間切割成一片片流動的、令人心神不寧的猩紅。門外,是傾盆而下的、仿佛要淹沒整個世界的冰冷暴雨,密集的雨點瘋狂砸在實驗室厚重的金屬外牆上,發出永無止境的、沉悶而壓抑的轟鳴,如同為即將發生的悲劇敲響喪鐘。
嗤——
沉重的氣密門滑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狹窄縫隙。一個身影如同被狂風暴雨徹底摧垮的蘆葦,裹挾著刺骨的寒氣和水汽,猛地跌了進來,重重摔倒在冰冷光滑、映照著紅色警報光的合金地板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是雲薇。
她渾身濕透,單薄的白大褂完全緊貼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因極度寒冷、恐懼和脫力而不斷劇烈顫抖的輪廓。濕漉漉的漆黑長發淩亂地黏在慘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頰和脖頸上,嘴唇凍得發紫,甚至微微哆嗦。她懷裡卻緊緊抱著一個銀白色的、不斷散發著冰冷白霧的冷藏箱,仿佛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箱體正麵,一張嶄新的、墨跡未乾的“001”標簽歪斜地覆蓋在上麵,墨跡在低溫的濕氣下微微暈開,顯得倉促而絕望。
“快…阿阮…沒時間了…他們很快…”雲薇的聲音破碎不堪,氣若遊絲,帶著一種極度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驚惶。她掙紮著想用手臂支撐起身體,但腿腳卻因脫力和寒冷而不斷發軟,幾乎無法站直。
陰影中,一隻骨節分明卻同樣冰冷顫抖的手伸了出來,穩穩地、用力地扶住了她幾乎要再次傾倒的身體。是少年良言。他鎖骨處,一道新鮮的紅腫烙印在昏暗跳動的紅光下若隱若現,皮肉扭曲,那是伴隨他終身的“逆蛇”印記雛形,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劇烈的疼痛。他另一隻手中,緊緊握著一柄造型奇特、閃爍著幽冷非人光澤的金柄手術刀,刀格處,鑲嵌著半片邊緣銳利、紋路古樸神秘的蛇紋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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