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短短十幾秒,強迫自己幾乎要罷工的肌肉恢複一點力氣,林深再次攙扶起女子,沿著那道陡峭無比、仿佛通往人間與地獄分界線的金屬樓梯,開始向上攀爬。
下來時覺得漫長如同穿越地獄,上去時更是覺得每一步都在透支所剩無幾的生命。重傷未愈的身體,攙扶著一個完全無法自主行動的昏迷者,那條沉重的水晶左臂既要負擔女子的重量又要保持平衡,還要時刻警惕可能來自上方黑暗中的埋伏或後方隨時可能追來的危險…這短短一段樓梯,對他而言,不啻於攀登一座垂直的、光滑的萬丈懸崖。
他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反複回閃著之前在祭壇中的所見所感:母親那灰白色的、名為“容器000”的靜止心臟、空白無名卻散發惡意的001號、刻著自己名字並與之共鳴的002號、良言血淚自殘的殘酷幻象、祖巫那慈悲而強大的金色虛影、還有筆記上良言留下的、充滿未解之謎的血字信息…
“容器”…“逆蛇”…“靈根之血”…“沈念”…“血月之門”…“不要相信曆史”…
一個個沉重的謎團,如同無數道冰冷的、堅固的鎖鏈,纏繞著他的心臟和靈魂,越收越緊。但他心中那求生的火焰,以及那份想要揭開所有真相、找到母親下落、理解良言複雜行為背後深意的決心,卻在絕境的淬煉下,燃燒得更加猛烈、更加執著。
終於,在他幾乎要耗儘最後一絲力氣,意識都開始因缺氧和疲憊而模糊時,他攀爬上了樓梯的頂端,回到了之前與秦宇最終對決、險些喪命的那個相對寬敞的地下空間。這裡依舊是一片狼藉的戰場,凝固發黑的血漬、碎裂飛濺的骨甲殘片、扭曲變形的醫療器材殘骸、牆壁上深刻的爪痕…一切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不久之前那場戰鬥的慘烈和殘酷。
目光所及之處,暫時沒有發現新的危險跡象。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臭氧和一種東西燒焦後的混合怪味。
林深將女子極其小心地、輕輕地安置在一個相對乾淨、遠離明顯血跡和碎片的角落,讓她的背脊依靠著冰冷堅硬的牆壁。他自己也徹底虛脫,“砰”地一聲癱坐在旁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水晶左臂無力地垂落在身側,內部的流光似乎也因能量的消耗而變得黯淡了一些。
他迫切需要休息,哪怕隻是短短幾分鐘。他也迫切需要理清一下混亂如同麻團的思緒,決定下一步究竟該去往何方。盲目亂闖,在這座吃人的迷宮裡,無異於自殺。
良言留下的信息說去找“沈念”,那個持有“靈根之血”的人。她在青山病院的更深處?或者已經逃離?
青山病院舊址…難道就是指這一片龐大、詭異、深埋地下的迷宮群?他現在所處的這個深度,難道還不是最深最核心的地方嗎?良言所說的“更深處”,難道還在下麵?想到那祭壇,那可能即將蘇醒的“它們”,林深就不寒而栗。或者,“舊址”指的是那片早已廢棄的、破敗的醫院主體建築群?可是那裡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能隱藏什麼秘密的樣子。
“呃…嗯…”
就在他思緒紛亂、疲憊欲死之際,身邊突然傳來一聲極其微弱的、帶著明顯痛楚和艱難掙紮意味的呻吟。
林深如同被電流擊中,猛地轉頭,心臟幾乎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隻見一直深度昏迷、仿佛靈魂離體般的的神秘女子,她那長而密的睫毛劇烈地、痛苦地顫抖了幾下,秀美的眉頭緊緊蹙起,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仿佛正在無意識的深淵中,抵抗著某種巨大的痛苦衝擊。然後,她那曾經空洞無神的眼睛,竟然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細微的縫隙!
她的眼神依舊是渙散、迷茫、沒有焦點的,徹底失去了之前黑暗中那種銳利如鷹隼、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光彩,隻剩下劫後餘生的極度虛弱和深切的、無所適從的痛苦。但漸漸地,她的瞳孔開始艱難地、一點點地嘗試聚焦,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耗儘了她巨大的力氣。最終,她的視線終於艱難地定格在了近在咫尺、滿臉驚愕的林深臉上。
四目相對。
林深能從她那雙剛剛恢複一絲微弱神采的、依舊美麗的眼眸中,看到無儘的疲憊、深切的、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痛苦,以及…一絲茫然、困惑和本能的警惕?
她…竟然在這個時候蘇醒了過來?!
在經曆了與怪物的慘烈搏殺、高空墜落的重擊、長時間的冰冷昏迷、祭壇幻象的精神衝擊、以及那地下空間詭異能量環境的持續影響後,她竟然在這個相對“安全”的短暫間隙,蘇醒了過來!
女子似乎極度乾渴,她想開口說什麼,但乾裂泛白的嘴唇隻是輕微地嚅動了幾下,喉嚨裡隻發出一些極其嘶啞、模糊不清、如同砂紙摩擦般的氣音。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顯得脆弱不堪,似乎連抬起一根手指、甚至轉動一下眼珠的力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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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連忙湊近一些,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溫和,儘管他自己也虛弱不堪:“你醒了?彆怕,我們暫時安全了。你感覺怎麼樣?能說話嗎?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他的聲音因為緊張、疲憊和乾渴,同樣沙啞得厲害。
女子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那絲本能的警惕之色稍稍減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仿佛剛從漫長噩夢中掙紮出來的困惑和努力回憶的掙紮。她極其緩慢地、幾乎是微不可察地搖了一下頭,目光艱難地掃過周圍狼藉不堪、如同廢墟般的環境,看到那些凝固的血汙和碎裂的骨甲時,她的瞳孔微微收縮,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但更多的依舊是茫然。最後,她的目光又回到林深臉上,特彆是他那隻已經化為晶瑩剔透、內部有金絲流轉的水晶左臂時,她的瞳孔再次劇烈收縮了一下,震驚之色難以掩飾,但隨即又被更濃的茫然和虛弱所覆蓋。
她好像…記憶出現了嚴重的斷層?或者因為巨大的刺激和創傷,導致了暫時的失憶?又或者,她的大腦仍處於極度混亂的狀態,無法處理和理解眼前的現狀?
林深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迫切需要從她這裡得到信息!關於她的身份,關於她為什麼會有良言的銅片,關於她是否知道“沈念”或者“靈根之血”!她是目前唯一的、可能知情的人!
他嘗試著用更引導性的方式詢問:“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認識一個叫良言的人嗎?這塊銅片…”他小心翼翼地,用右手從懷中取出那枚屬於良言的、此刻觸手溫潤的蛇紋銅片002,遞到她的眼前,讓那上麵的古老紋路清晰地呈現在她麵前。“是從你口袋裡找到的。你拚命保護著它。”
女子的目光死死地聚焦在那枚銅片上,眼神中瞬間爆發出極其劇烈的波動!那不再是單純的茫然,而是充滿了巨大的痛苦、深刻的情感掙紮、還有一絲…仿佛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熟悉與急切?她似乎認出了這東西!她似乎想抬起手去觸碰它,但她的手指僅僅在空氣中無力地顫抖了一下,連抬起半寸的力氣都沒有。
她的嘴唇再次艱難地翕動,喉嚨裡發出嗬嗬的、仿佛破風箱般的聲音,這一次,經過極大的努力,終於擠出幾個破碎不堪、模糊不清的音節,每一個字都仿佛耗儘了她殘存的生命力:
“言…哥…”
“逃…快…”
“不能…信…”
“眼睛…他們的…眼睛…”
斷斷續續的、完全無法連貫的詞語,如同被砸碎的瓷器碎片,散落一地,難以拚湊出完整而清晰的含義。
“言哥”?這親昵的稱呼,幾乎可以肯定是指良言!他們認識!而且關係絕非普通!
“逃”?讓誰逃?讓他林深快逃?還是讓她自己逃?或者是…良言讓她逃?
“不能信”?不能相信什麼?是阮家?是某些人?還是…某條規則?
“眼睛…他們的眼睛”?這又是什麼意思?誰的眼睛?暗示著欺騙?監視?還是某種特定的能力或特征?
林深的心跳再次失控地加速,他強壓下激動和焦躁,身體前傾,急切地追問:“‘言哥’是良言對嗎?你不能信什麼?誰的眼睛?你是誰?你和良言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知道‘沈念’嗎?‘靈根之血’又是什麼?”
然而,女子在極其艱難地說出那幾個破碎的詞語後,仿佛真的燃儘了最後一絲燈油,眼睛緩緩閉上,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頭無力地垂向一側,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隻是這一次,她的眉頭依舊緊緊鎖著,即使在無意識的深淵裡,仿佛也承受著無法擺脫的巨大痛苦和掙紮。
“喂!醒醒!堅持住!彆睡!”林深焦急地輕輕拍了拍她冰冷的臉頰,但她毫無反應,呼吸變得更加微弱而悠長,仿佛風中殘燭。
該死!就差一點!
線索近在咫尺,卻再次斷裂,如同即將抓到卻又滑脫的泥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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