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深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兩把剛剛淬火完畢、閃爍著寒光的利劍,直刺沈念那雙空洞無神、卻仿佛能映照出萬物本質的盲眼,他迫切需要答案,需要一個能夠解釋這超越常理、觸及靈魂領域的詭異現象的答案!這紅繩,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它和陳瑤,和這該死的祈雨村,到底有什麼關聯?!
沈念的盲眼,仿佛能穿透一切物質表象,精準地、毫無偏差地“凝視”著那根灼熱、劇烈震顫、不斷散發不祥紅光的繩結。她那張一直以來都保持著異樣沉靜,甚至可以說是近乎冷漠的臉龐上,如同萬年冰封的湖麵被投入了一塊巨石,第一次出現了清晰而劇烈的、無法抑製的情緒動蕩——那是一種混合著深切的驚悸、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悲憫,以及一種終於穿透了重重時光迷霧、窺見了命運猙獰真相核心的、沉重的覺悟與哀傷。
“因果的具現……以最直接的血親骨肉為永恒媒介,以自身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為最終代價……這是……逆天的替死之契……”她喃喃低語,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控製的、源自靈魂深處共鳴的細微震顫,仿佛每一個從她口中吐出的字眼,都承載著跨越時空的、千鈞的痛苦與重量,“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纏繞在她命運之上的、最深的糾葛與詛咒……難怪代表著生機與成長的‘木靈’會選擇她作為宿主,卻又被那‘血玉’的力量牢牢束縛、不斷汲取……難怪她的生命氣息如此矛盾,既蘊含著強大的潛能,又如同即將燃儘的燭火……她竟然是……陳婉的女兒……”
陳婉!
這個名字,不再僅僅是一個陌生的、存在於他人敘述中的符號,它像是一把古老的、鏽跡斑斑卻依舊鋒利無比的鑰匙,猛地插入了林深腦海中被重重迷霧封鎖的記憶與邏輯之門,然後,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狠狠轉動!
“轟——!”
一聲無聲的驚雷在他意識的最深處猛烈炸響!所有的線索——村民阿木那隱晦而充滿恐懼的提及、血玉那充滿矛盾的保護與持續性抽取、陳瑤身上始終籠罩著、不願多談的身世謎團、這根詭異紅繩此刻展現出的驚人異象,以及沈念此刻那確認無疑、帶著沉重宿命感的語氣——所有這一切看似分散的碎片,都被這把突如其來的鑰匙瞬間貫通,連接成一條清晰、殘酷、且令人毛骨悚然的因果鏈條!
就在沈念吐露出“陳婉”這個名字,林深腦中如同遭遇了山崩海嘯,被這駭人而悲傷的聯想徹底淹沒、幾乎無法思考的刹那——
異變,以一種蠻橫的、不容置疑的、仿佛要強行撕裂現實與虛幻之間脆弱界限的姿態,轟然降臨!
陳瑤腳踝上那根灼熱震顫、紅光劇烈律動的紅繩,猛地爆發出了一團刺目欲盲、仿佛由純粹怨念與母愛凝聚而成的血色光華!這光芒並非簡單地照亮四周,而是帶著一種強大的、扭曲局部空間規則的恐怖能量,在陳瑤身體上方的虛空中,硬生生地撕裂開了一道不穩定的、閃爍著詭異波紋的口子,將一片無比清晰、充滿了極致怨念、絕望、犧牲與悲壯愛意的全息幻象,悍然投射出來!
這幻象並非簡單的、無聲的影像回放,它帶著強大的精神衝擊力和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的深刻共鳴,蠻橫地、不容抗拒地灌入林深和沈念的感知,仿佛要將那段被曆史塵埃與邪惡力量刻意掩埋的、血淋淋的悲慘過往,強行烙印在他們的靈魂深處,永世難忘!
景象最初是劇烈地扭曲而模糊的,如同透過一塊沾滿了血淚與汙穢的毛玻璃艱難地觀看。但很快,伴隨著一陣仿佛來自地獄最底層的、令人牙酸齒冷的岩石摩擦聲和沉重鎖鏈拖曳過石麵的刺耳噪音,幻象猛地穩定下來,無比清晰、細致地展現出一個陰森恐怖、氛圍壓抑到極點、仿佛位於與世隔絕的山腹深處或者某個被遺忘的異度空間的古老祭壇!
祭壇龐大而氣勢逼人,由無數巨大的、仿佛浸染了無數生靈鮮血而呈現出暗沉發黑紅色的粗糙岩石壘成,石壁上雕刻著密密麻麻、扭曲盤繞、仿佛擁有自身生命的詭異符文。那些符文並非死物,仔細看去,其凹槽中仿佛有粘稠的、黑色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液體在緩緩流動、蠕動,散發出令人頭皮發麻、腸胃翻騰的邪惡氣息。祭壇的中央,矗立著一尊巨大的、三足鼎立、造型古樸卻透著一股源自遠古的、無儘猙獰與暴虐氣質的蛇紋青銅巨鼎!鼎身之上,一個巨大而清晰無比的、仿佛是用最惡毒的詛咒與地獄烈火永恒烙印上去的“阮”字,如同一個活著的、不斷微微搏動的邪惡心臟,散發出如同洪荒凶獸蘇醒般的、令人靈魂都要凍結的恐怖威壓,冰冷而殘酷地俯瞰著祭壇上所有渺小如塵埃的生靈!
而祭壇冰冷的前方,一個穿著粗糙簡陋、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衫、身形單薄柔弱得仿佛隨時會被風吹倒的女子,正被幾個身形高大健碩、完全籠罩在厚重黑色鬥篷之中、渾身散發著非人般冰冷死寂氣息的身影,粗暴地、毫不留情地強行按跪在冰冷粗糙、刻滿了褻瀆符文的石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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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頭發早已散亂不堪,沾染著暗紅色的血汙和肮臟的塵土,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讓人無法看清她的完整容貌,但從那依稀可辨的、柔和的側臉輪廓,那在絕望掙紮時顯露出的纖細脖頸和瘦削肩膀的線條,林深仿佛看到了一個更加年輕、更加脆弱、卻麵臨著絕境的陳瑤的影子!她的嘴巴被無形的、強大的力量死死扼住,連一絲一毫的聲音都無法發出,隻有那雙瞪大的、幾乎要裂開的眼眸,充滿了極致到令人心碎的恐懼、深入骨髓的不甘、以及一種仿佛要在最後時刻燃燒殆儘、照亮什麼的、無比純粹而熾烈的母性光輝,死死地、穿透了重重時空的阻隔與迷霧,絕望而眷戀地望向虛空中的某一點。那目光中蘊含的深刻情感與決絕意誌,足以讓任何尚有良知的人為之動容,為之落淚!
下一秒,景象定格!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一柄造型奇詭無比、刃身彎曲如同時刻準備擇人而噬的毒蛇獠牙、通體泛著幽暗冰冷青銅光澤的匕首,被一個身穿繁複晦暗到了極致、繡滿了與祭壇牆壁上那些邪異符文同源同種、令人望之生厭圖案的寬大祭袍、麵容完全籠罩在深不見底的兜帽陰影下的身影,以一種充滿了褻瀆生命神聖性的、冰冷無情的儀式感,高高地、緩慢地舉起!匕首那閃爍著寒芒的尖端,在祭壇跳動的、不祥的火光映照下,凝聚著一點令人心悸膽寒的死亡之光。
沒有莊嚴的宣告,沒有虛偽的審判,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言語。
隻有高效的、冰冷的、將生命視作草芥螻蟻般的、最純粹的殘忍。
那柄蘊含著無儘惡意的匕首,帶著劃破空氣發出的、仿佛直接響徹在靈魂層麵的刺耳尖嘯,朝著那被強行按跪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充滿了蓬勃生命力與絕望心跳的柔弱女子,狠狠地、決絕地、毫無憐憫地剜了下去!
“瑤……兒……快……逃——!!!”
一聲根本無法用世間任何語言、任何詞彙去準確形容的、淒厲尖銳到超越了人類聽覺極限的靈魂嘶吼,仿佛不是通過脆弱的聲帶振動產生,而是直接從那個正在被剜心、靈魂隨之劇烈崩碎、走向永恒湮滅的母親的靈魂最深處,混合著她所有的愛、所有的刻骨銘心的痛、所有的不甘憤怒與最後一絲守護意誌,如同超新星走向終結時的最後爆發般,悍然炸響,席卷一切!這聲音穿透了堅固的時間壁壘,撕裂了脆弱的空間維度,無視了一切已知的物理法則,如同億萬根燃燒著靈魂之火的、無比鋒利的鋼針,以最狂暴、最直接的方式,狠狠地、永久地烙印在了林深和沈念的識海最深處!這聲音中蘊含的極致痛苦與無邊絕望,足以讓心智稍有不堅者瞬間徹底崩潰、陷入萬劫不複的瘋狂!
陳婉!這絕對是陳瑤的母親,陳婉!她在生命被強行剝奪、靈魂被邪惡儀式獻祭吞噬的最後一刻,燃燒了自身的一切,發出的、指向她在這世上唯一牽掛的、血脈相連的女兒的、最後也是最為撕心裂肺的警示與祝福!
幻象到此,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屬於命運本身的巨手猛地掐滅了光源,那血紅色的、充滿了不祥意味的光華瞬間坍縮、消失得無影無蹤。陳瑤腳踝上的紅繩也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維係其異常狀態的能量,變得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加黯淡、冰冷、死寂,如同一段徹底失去了所有生機、徹底枯萎腐敗的古老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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