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
那東西滾動了一下。
這一個極其細微的、本不該有任何影響的意外,在此刻卻成了壓倒平衡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深的身體,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微不足道的阻礙,瞬間失去了最完美的平衡!他向前傾身保護陳瑤的動作,變成了一個略帶踉蹌的、不受控製的撲跌!
而他的右手,為了保持平衡,下意識地向前伸出,想要撐住什麼……
前方,是那張擺放著沙漏的矮腳木桌。
他的手掌,帶著身體前衝的慣性,眼看著……就要按向那張木桌的桌麵邊緣!而那個散發著不祥暗金光芒、沙粒正在詭異逆流的“時之沙漏”,就靜靜地放置在桌麵的中央!
雖然他可能碰不到沙漏本體,但按照沈念剛才的警告——“甚至隻是過於靠近其能量影響的核心範圍,都可能被視作‘觸碰者’”!
他已經一隻腳,踏入了那危險的區域!
“不!”沈念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想要阻止,但她的距離稍遠,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林深的瞳孔中,倒映著那越來越近的、散發著暗金光芒的沙漏,以及其中那些正在違背常理、緩緩逆流而上的、色彩變幻的沙粒。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顆逆流沙粒內部那生生滅滅的符文光點,能感受到那暗金光芒中蘊含的、古老而殘酷的時間規則力量,正如同張開巨口的深淵,等待著他的“觸碰”……
時間,仿佛被那逆流的沙粒拉扯,粘稠而緩慢,每一瞬都被切割成無數細碎的片段,在意識的深淵裡無儘延展。
林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掌,帶著身體前傾的、無法挽回的慣性,朝著那張籠罩在不祥暗金色光芒中的木桌落去。沙漏那多麵體的玻璃腔體近在咫尺,折射著扭曲的光線,那些違背重力常識、緩緩向上攀爬的沙粒,每一顆都像是一隻獨立存在的、冰冷而詭異的眼睛,內部生滅不息的符文光點倒映著他驟然收縮的瞳孔,如同來自亙古時空的、無聲的嘲弄。一股足以凍結靈魂本源、讓思維都凝滯的極致寒意,尚未完全席卷他的四肢百骸,一個更快的、帶著決絕意味的身影,已搶先半步,以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介入了這注定毀滅的距離!
是沈念!
在她那聲短促得幾乎撕裂空氣的“不!”字尾音,尚未完全在凝滯壓抑的屋內散開之際,她那看似單薄柔弱、仿佛隨時會融入周圍陰影的身影,爆發出了一種違背物理規律的、近乎空間跳躍的速度!並非依靠肌肉力量產生的直線衝刺,而是一種更加詭異、仿佛她與目標點之間的部分空間被無形折疊或刪除了的移動方式——前一刹那她還背靠著門邊的石壁,氣息紊亂,下一刹那,她已如同沒有實體的幽靈,或者說如同被某種無形的絲線瞬間拉扯般,出現在了林深踉蹌身影的側前方!
她的目標,並非直接粗暴地推開林深那失去平衡的身體,而是那隻率先伸出、指尖即將擦過暗金光暈邊緣的右手手腕!
“啪!”
一聲清脆而短促的拍擊聲,在死寂的屋內突兀地炸響,仿佛敲在了某種緊繃的無形之弦上。沈念那隻蒼白得近乎透明、指尖冰涼的手,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器械,分毫不差地扣住了林深右手的手腕!一股強大卻又不失巧妙的、帶著某種螺旋勁道的力道瞬間傳來,並非硬碰硬的正麵阻擋,而是蘊含著一股旋轉和向後牽引的、如同流水般柔韌的勁力,仿佛古老的太極推手,意圖將林深前衝的勢頭巧妙地化解、帶偏,引導他偏離那張承載著時間陷阱的木桌。
然而,林深前傾的慣性,結合他懷中還抱著昏迷陳瑤所帶來的部分重量,使得這股試圖扭轉命運的力道並非那麼容易就能被完全消解。他的身體依舊在慣性的驅使下向前移動,被沈念緊緊抓住的手腕處傳來清晰的、骨骼被堅硬物體緊緊箍住的痛感,顯示著對方為了控製住他,所使用的力量何等巨大。
就在這力量與慣性相互角力、生死懸於一線的微妙平衡點——
異變,如同潛伏的毒蛇,再次昂起了頭顱!
或許是沈念這強行介入、明顯調動了某種涉及空間本質力量的行為,如同在平靜的油鍋裡滴入了冷水,進一步劇烈刺激了那本就處於半激活狀態的“時之沙漏”;又或許是林深懷中緊貼的銅盤,因感知到宿主遭遇前所未有的致命威脅,而自發產生的、更加強烈與原始的抗拒波動,與沙漏所蘊含的、霸道的時間規則產生了某種超出預料的、激烈的法則層麵衝突——
“嗡——!!!”
沙漏那暗金色、雕刻著玄奧紋路的支架,猛地爆發出更加刺目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穩定的流淌,而是如同垂死恒星內部最後的、失控的能量噴發,驟然變得熾烈而狂亂!整個狹小逼仄的占卜屋內,原本就昏暗的光線被這股暴漲的光芒徹底扭曲、撕碎,明暗以極高的頻率瘋狂閃爍、交替,製造出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精神恍惚的恐怖效果!那逆流而上的、色彩變幻的沙粒,移動的速度似乎在這一刻陡然加快了一絲,並且開始散發出一種低沉卻穿透力極強的、仿佛直接作用於靈魂結構本身的震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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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震鳴無形無質,卻擁有著某種可怕的實質力量,它無視了肉體的阻隔,直接穿透血肉、骨骼,深入骨髓,甚至撼動著意識最深處的靈性之光!
“呃——!”沈念當即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充滿了痛苦的悶哼,抓住林深手腕的那隻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幅度之大,仿佛那隻手不再是屬於她身體的一部分。她那張原本就蒼白的臉龐,瞬間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轉為一種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生命能量的、死寂的灰敗。更令人心驚的是,她那隻一直以來都空洞無神、仿佛能容納一切又漠視一切的盲眼,此刻竟然清晰地閃過一絲極其銳利的、如同被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般的痛苦光芒!仿佛那時間規則的劇烈震蕩,不僅僅是能量衝擊,更直接傷害到了她維係其獨特感知能力的、某種更深層次、更脆弱的本源!她那精妙控製著的、試圖引導林深脫離險境的動作,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源自靈魂層麵的衝擊,出現了極其短暫、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但在當前形勢下卻足以致命的——凝滯!
而這微不足道、轉瞬即逝的凝滯,在此刻這千鈞一發的關頭,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深立刻感覺到手腕上那股堅定而巧妙的鉗製力道,出現了致命的鬆動!他原本被巧妙引導、即將偏離毀滅軌跡的身體,因為這瞬間的力量失衡,再次產生了不受控製的、更危險的偏轉!為了不將懷中昏迷的陳瑤帶倒,或者直接壓在她身上造成二次傷害,他腰部核心肌群強行發力,試圖在極不利的條件下扭轉重心,空著的、沒有抱著陳瑤的右手,幾乎是本能地、下意識地再次向前伸出,急切地想要尋找一個新的、可以支撐住身體的著力點……
這一次,他的指尖前端,那冰冷的空氣,已然觸及了那暗金色光芒所籠罩區域的邊緣!他甚至能感覺到指尖傳來一種詭異的、既非冰冷也非灼熱、而是仿佛直接作用於時間感知上的麻木與抽離感!
沒有實質的、物理意義上的接觸。
但就在那指尖與暗金光暈邊緣將觸未觸的、連百分之一秒都不到的刹那——
林深感覺自己的整個靈魂,仿佛被一隻無形而冰冷的、由純粹時間規則構成的鉤子,猛地、粗暴地從血肉軀殼中硬生生拽了出去!周圍的一切感知——沈念臉上那混合著驚駭與痛苦的細微表情,儘管她雙目失明,但林深在那瞬間分明從她臉部肌肉的繃緊和氣息的波動中,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種極致的情緒、陳瑤胸口那微弱到幾乎停止的起伏、門外那變得遙遠而扭曲的瘋狂撞擊與嘶吼、甚至空氣中原本漂浮著的、在微弱光線下舞動的塵埃——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拉長、扭曲、變形,然後徹底陷入一片絕對的、萬籟俱寂的、連思維本身都幾乎要被凍結、碾碎的純白虛空!
不,並非純粹的白色。
那是一種徹底失去了所有色彩、所有聲音、所有氣味、所有觸感、所有時間與空間參照係的、令人絕望的“無”之領域。在這裡,存在與不存在失去了界限,意義被徹底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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