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那暗金色的、古樸的支架,被這連綿的震動影響,微微地、傾斜了一個極其細微的、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角度。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仿佛命運之神無意間撥弄了一下的角度變化,使得沙漏內部,那沉寂的、色彩變幻的“時之沙”,受到了一點點……極其微弱、卻足以引發連鎖反應的擾動。
一粒……僅僅隻有一粒,位於所有沙粒最邊緣的、閃爍著微弱金紅色光點的沙粒,仿佛終於無法再維持靜止的平衡,悄無聲息地……沿著光滑的玻璃腔體內壁,滾動了一下,最終落入了下方那堆積的、色彩斑斕的沙粒之中,消失不見。
這粒沙的移動,是如此的不起眼,相比於之前那違背重力的逆流景象,簡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仿佛宇宙中生滅的一粒塵埃。
然而,牽一發而動全身。
就在這粒沙滾落、歸入沉寂的瞬間——
“咻——!”
一道凝練到了極致、仿佛由無數亡魂的眼淚和至陰至寒的冥河之水壓縮而成、邊緣閃爍著不祥幽光、內部仿佛有無數痛苦麵孔掙紮的——水刃!比之前“雨女”發出的那道更加凝實、更加鋒銳、蘊含的怨毒與殺意也更加濃烈!它如同穿透一層薄薄的宣紙般,輕而易舉地擊碎了門板上那道裂紋凹陷的核心點,徹底撕裂了最後殘存的、依靠自身木質和微弱規則維係的門板結構,帶著撕裂耳膜般的刺耳尖嘯聲,如同來自深淵的、死亡的最終宣告,朝著屋內——精準無比地、毫無偏差地劈向被林深下意識用身體護在身後、昏迷不醒的陳瑤!
這一擊,快得超越了神經反應!準得如同命運鎖定!狠得足以湮滅靈魂!它凝聚了“雨女”極致的哀怨、“神婆”冰冷的意誌,以及門外無數陰影生物最純粹的怨力!其目標明確無比,就是要徹底斷絕這擁有特殊“替死之契”血脈、身懷“句芒”血玉、可能成為變數的少女的所有生機!或許,也是為了奪取那枚蘊含著強大木係靈根之力、甚至能乾擾時間規則的血玉!
水刃未至,那冰冷的、仿佛能凍結時空的殺意和鋒銳無匹、足以切割靈魂的氣息,已經讓林深背後的衣衫瞬間被冷汗浸透!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後頸的皮膚,被那無形卻淩厲至極的氣勁刺激得陣陣刺痛、麻痹,仿佛已經被無形的刀刃劃過!
躲不開!無論如何也躲不開!無論是他,還是被他護在身後的陳瑤,在這狹小到幾乎沒有回旋餘地的空間內,麵對這凝聚了如此多邪惡存在力量的、超越了常規物理與能量層麵的法則性致命一擊,根本無從閃避!任何格擋和防禦,在這道水刃麵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沈念似乎想做最後的努力,再次調動那已然枯竭的空間之力,但她剛抬起顫抖的手指,身體就猛地一顫,又是一小口金色的血液從嘴角溢出,眼中最後的光彩也迅速黯淡下去,隻剩下無儘的痛苦與……一絲深深的無力。她,已經做到了極限。
一切,似乎都已成定局。絕望,如同冰冷的湖水,淹沒了最後的光明。
就在林深目眥欲裂,熱血湧上頭顱,幾乎要憑借這具早已傷痕累累的肉身,本能地轉身、用脊背去硬抗這死亡水刃,為陳瑤爭取那渺茫到幾乎不存在的、萬分之一秒的生機之瞬間——
異變,以另一種超出了所有人預料的方式,發生了!
並非來自林深決絕的犧牲,也並非來自沈念燃儘生命的最後嘗試。
而是來自……陳瑤自身!來自她血脈深處,與她靈魂綁定的一切!
或許是被那極致死亡威脅所刺激,或許是她體內那與母親“替死之契”深層次聯結的靈魂本能,感知到了與母親陳婉當年被剜心獻祭時相似的、源自同一邪惡根源的絕境氣息,又或許是那“句芒”血玉在感知到宿主遭遇真正意義上、無法抵禦的形神俱滅危機時,所做出的、超越常規的、最後的護主反應——
原本因引導龐大能量而光華黯淡、仿佛陷入沉寂的血玉,在這一刹那,猛地、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了一團……凝練到了極致、光芒內斂、不再是翠綠、而是呈現出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蘊含著洪荒之初生命源力的蒼青之色的屏障!
這屏障不再是大範圍的、相對分散的能量籠罩,而是極度壓縮,僅僅覆蓋了陳瑤的胸口到麵部要害區域,範圍極小,卻凝實得如同最頂級的帝王翡翠,光華流轉,堅不可摧!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這麵蒼青色屏障形成的瞬間,其光滑如鏡的表麵,不再是簡單的能量光華,而是清晰地、毫無模糊地浮現出了一個古老而玄奧、散發著浩瀚神威的圖騰虛影——
人麵鳥身,腳踏兩條猙獰咆哮的青龍,周身上下環繞著無數生生不息、搖曳生長的草木精靈虛影,手持一枚象征著生命萌發的青色巨種!
木神句芒!這是木神句芒完整的圖騰顯化!
這圖騰虛影出現的瞬間,一股源自上古洪荒的、執掌春季、生命、草木生長與東方方位的浩瀚神威,轟然降臨,如同無形的潮汐,以陳瑤為中心,悍然擴散開來!屋內殘存的、所有不屬於生命與自然的負麵能量,在這股神威的掃蕩下,如同被烈日照射的魑魅魍魎,發出無聲的哀嚎,瞬間冰雪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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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凝聚了“雨女”極致哀怨、“神婆”冰冷意誌、無數怨靈之力的致命水刃,以超越聲音的速度,狠狠地、精準地劈在了這麵驟然出現的、浮現著完整木神圖騰的蒼青色屏障之上!
“錚——!!!”
一聲如同太古神山撞擊九幽寒鐵、又仿佛撐天建木被無上神力折斷般的、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巨響,猛地在這狹小空間內炸開!
沒有預想中能量的瘋狂濺射,沒有光芒的刺目對耗。
隻有一種……法則與概念層麵上的、最直接的碰撞與碾壓!
那蘊含著極致哀怨、詛咒、冰寒與邪惡意誌的水刃,在接觸到蒼青色屏障、特彆是接觸到屏障表麵那“句芒”圖騰虛影的瞬間,仿佛遇到了與生俱來的、位格上的絕對克星!構成水刃核心的怨力、陰煞之氣、凍結法則,如同遇到了生命與創造本源的烈陽,以前所未有的、摧枯拉朽的速度瘋狂地消融、瓦解、崩壞!水刃本身那凝練無比的結構,也開始從微觀層麵寸寸崩裂,從高度壓縮的實體,迅速還原為散亂的、失去了所有靈性的黑水和最基礎的怨念能量粒子!
而那道浮現木神圖騰的蒼青色屏障,隻是隨之劇烈地、如同水波般晃動了一下,表麵那“句芒”圖騰的雙眼位置,仿佛有威嚴的目光掃過,其光芒僅僅是微微一黯,隨即變得更加凝實,屏障本身……巋然不動!
血玉,在木神圖騰顯化的加持下,成功地、毫無懸念地擋住了這必殺的一擊!
不僅如此!
在那道邪惡水刃徹底崩散、化為虛無的刹那,血玉屏障上那“句芒”圖騰的雙眼位置,仿佛真的亮起了兩道微不可察、卻帶著無上威嚴與生命賦予力量的、如同初生世界第一縷晨曦般的嫩綠色神光。緊接著,一股雖然微弱、卻帶著絕對淨化與生命驅逐意味的、蘊含著木神神性力量的生機波紋,以陳瑤為中心,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蕩起的漣漪,猛地、柔和卻無可抗拒地擴散開來!
這股蘊含著微弱神性的生機波紋掃過門口殘留的、試圖再次凝聚的黑霧,黑霧發出更加淒厲的“嗤嗤”聲響,加速消散,如同被投入聖火的邪物;掃過那扇破損嚴重、散發著焦黑邪惡氣息的木門,門板上殘留的所有黑暗墮落氣息也為之一清,仿佛被神聖的力量淨化過;甚至透過門板的裂縫,掃過門外那些瘋狂嘶吼、蠢蠢欲動的陰影生物,它們的動作都出現了瞬間的、如同被天敵盯上般的凝滯,嘶吼聲中充滿了清晰的畏懼與退縮之意!
這突如其來的、遠超預期的、蘊含著一絲真正木神神性威嚴的淨化波紋,顯然完全超出了門外那些邪惡存在的預料與理解範圍!
一時間,門外的撞擊聲、嘶吼聲,以及那冰冷的、屬於“神婆”的意誌,竟然……詭異地、徹底地停頓、消失了!
仿佛所有的邪惡存在,都被這血玉最後爆發出的、帶著一絲洪荒木神無上威嚴的力量所震懾、所驚駭!陷入了短暫的、死一般的寂靜與觀望之中!
屋內,陷入了絕對的、落針可聞的寂靜。
隻有林深如同破風箱般粗重艱難的喘息聲,沈念壓抑不住的、帶著痛苦的細微咳嗽聲,以及陳瑤頸間血玉光華緩緩收斂、最終恢複成柔和但異常穩定明亮的翠綠色光暈時,發出的如同溪流潺潺般的、細微而悅耳的能量流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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