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死亡的倒數中變得粘稠而沉重。距離氣象衛星推演的寒潮主鋒抵達,僅剩最後三個小時。頭頂那片象征終極嚴寒的深藍色,已經從遙遠的天際線,蔓延至整個蒼穹,如同巨大的、冰冷的棺蓋,沉沉地壓向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光線被極度壓縮,世界陷入一種詭異的、深沉的靛藍之中,仿佛末日最後的回光。
“歸墟”入口,那十二座如同擎天巨柱般的升降井,此刻已停止了震耳欲聾的轟鳴。最後一批滿載著普通民眾和低階人員的運輸艙,在數小時前已帶著沉重的希望沉入地心深處。龐大而複雜的入口結構外圍,原本喧囂混亂的接收區,此刻隻剩下冰冷的死寂和一片狼藉。被丟棄的包裹、凍硬的布條、踩踏變形的金屬碎片,都被一層迅速加厚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冰晶覆蓋。空氣不再是流動的風,而是凝固的、粘稠的液態氮與氧的混合物,如同藍色的溪流,在低窪處無聲地流淌、彙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肺腑的劇痛和瞬間凍結鼻腔黏膜的冰冷。
溫度計上的汞柱特製抗凍型)早已跌破了它所能顯示的極限,蜷縮在玻璃泡的最底部,瑟瑟發抖。更精密的電子傳感器忠實地反饋著令人絕望的數字:108c,並且還在以每分鐘接近一度的恐怖速度持續下降!逼近理論上的絕對零度臨界點!物理法則在這裡發出瀕死的哀鳴——金屬裝甲在無休止的低溫下發出細微而密集的“哢嚓”脆響,那是分子結構在不堪重負地呻吟、瀕臨斷裂;殘留的水分瞬間固結成比鑽石更堅硬的冰,卻又在更低的溫度下詭異地呈現出類似玻璃的脆弱;連空氣本身,都沉重得如同水銀,每一次移動都像是在粘稠的冰漿中跋涉。
在這片凍結一切的靛藍地獄邊緣,“守望者營地”的中心篝火依舊頑強地燃燒著。那特製的、混合了高能燃料與青銅粉末的火焰,顏色已從幽藍轉為一種近乎純白的熾亮,釋放著微弱卻至關重要的光與熱,勉強在營地核心區域維持著一個半徑不足二十米的“生命圈”。圈外,是連靈魂都能凍結的絕對死域;圈內,是近三萬兩千名守望者最後的集結地。
季青瑤站在指揮平台邊緣,身上厚重的“極地守望者”裝甲表麵覆蓋著一層白霜,左眼的青銅紋路在深藍天幕和白色篝火的映照下,流淌著一種非人的、古老而冰冷的光澤。她的目光,穿透濃得化不開的深藍與冰晶霧靄,死死鎖定在那十二座升降井中央,那扇象征著地上與地下、生與希望最後連接的巨大合金閘門上。
閘門正在緩緩閉合。
沉重的、由特殊合金鑄造的巨門,在超低溫下運行得異常艱澀,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和摩擦聲,仿佛一頭垂死的巨獸在合攏它最後的鱗甲。液壓係統超負荷運轉的嗡鳴被凍結的空氣削弱,隻剩下沉悶的、如同喪鐘般的低吼。每下降一寸,都牽動著地麵上無數顆絕望而期盼的心。
分離的時刻,終究還是到了。
在閘門尚未完全合攏的最後縫隙前,一小群身影在冰係異能者勉強維持的“寒壁”力場中,進行著最後的告彆。他們是“織網”戰團下屬、專門負責維持地表與地下城最後通訊紐帶的“冰棱”通訊小隊成員。這支小隊由十二名最精銳、對低溫環境適應性最強的冰係異能者組成,他們攜帶了特製的、利用寒冰作為能量介質和信號增幅器的通訊裝置核心部件鑲嵌著微縮的青銅司南)。此刻,他們即將散入這無邊冰原,前往預設的、環境最惡劣但信號覆蓋最廣的幾個通訊節點,成為“歸墟”感知外界的眼睛和耳朵。
一個年輕的冰係隊員,代號“冰錐”,正用力擁抱著他年邁的父親。老人是“工巧”戰團的技術顧問,因一項關鍵的地熱管道維護技術被評定為“重大貢獻者”,得以進入地下城。老人渾濁的眼裡噙滿了冰晶般的淚花,緊緊抓著兒子冰冷刺骨的護甲手臂,嘴唇哆嗦著,卻因為極寒和哽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用儘全身力氣拍打著兒子的背脊。冰錐將臉埋在父親肩頭,頭盔的護目鏡瞬間被呼出的熱氣凝結的白霜覆蓋,又在低溫下迅速凍結成冰花。
不遠處,一個身材嬌小的女隊員,“霜花”,正蹲在一個小小的身影麵前。那是她年僅六歲的妹妹,裹在特製的抗寒兒童服裡,像個小粽子,隻露出一雙烏溜溜、蓄滿淚水的大眼睛。霜花摘下手套,用幾乎凍僵的手指,笨拙地擦去妹妹臉蛋上瞬間凍結的淚珠,努力擠出一個溫暖的笑容,聲音透過麵罩的通訊器,帶著強忍的哽咽:“妞妞乖…跟緊王阿姨…姐姐要去…當哨兵…等天暖和了…姐姐就回來…給你堆一個大大的雪人…比房子還大…”小女孩緊緊抱著姐姐的脖子,小臉埋在冰冷的裝甲上,小小的身體因為抽泣而劇烈顫抖。
更普遍的是無聲的凝望。許多戰士站在篝火圈邊緣,隔著越來越窄的閘門縫隙,目光死死地穿透冰霧,試圖捕捉地下甬道深處那最後一點微弱的人造燈光,那裡有他們的妻子、丈夫、孩子、父母…沒有哭喊,沒有撕心裂肺,極度的寒冷似乎連悲傷都凍結了。隻有沉重的呼吸在麵罩內凝結成冰,又被體溫融化,循環往複。一種龐大而壓抑的、如同實質般的悲傷與不舍,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比寒風更刺骨。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在這片悲傷的冰原上,季青瑤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她的目光,也穿透了那即將閉合的縫隙,落在地下通道深處,一個穿著白色醫療防護服、外麵裹著厚重抗寒毯的身影上。
李桂芳。
她的母親,青囊計劃的靈魂,天醫血脈的繼承者,地表最強的治療者。她本可以憑借其無可替代的價值,在“燧人氏”算法下輕鬆進入“歸墟”,甚至獲得最優待遇。但她選擇了留下。不是為了陪伴女兒——季青瑤作為總指揮,責任重大,生死難料。而是因為她的身體,在早年封印飛鳥烙印時留下了難以愈合的暗傷,這種傷在接近絕對零度的環境下會徹底爆發,瞬間致命。更因為,“歸墟”內部,那九十二萬人擠在蜂巢般的狹小空間裡,在巨大的心理壓力和未知的地心環境下,瘟疫、精神崩潰、意外傷害隨時可能發生。她作為最強的治療者,是維係“歸墟”內部穩定的最後生命線。她的戰場,在地下。
母女倆隔著一百多米的垂直距離,隔著厚重合金閘門正在合攏的縫隙,隔著足以凍結時空的深藍寒潮,遙遙相望。
沒有呼喚,沒有手勢。李桂芳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帶著季青瑤無比熟悉的、溫柔而堅韌的神情。她抬起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心口,然後緩緩指向季瑤的方向。一個無聲的、跨越生死界限的囑托:保重自己,守護大家。
季青瑤的左眼,青銅紋路驟然明亮了一瞬,仿佛有滾燙的液體要衝破那冰冷的金屬光澤。她挺直了脊背,如同風雪中永不彎曲的青鬆,對著那即將消失的身影,緩緩地、無比鄭重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喜歡末世重生:國家爸爸求保護請大家收藏:()末世重生:國家爸爸求保護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