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瑤的意識,仿佛一艘破損的孤舟,已在無邊無際的混沌風暴中漂泊了太久太久。時間失去了刻度,空間扭曲破碎,唯有無儘的記憶殘片、狂亂的能量亂流和冰冷徹骨的外星低語交織成的漩渦,永無休止地撕扯、碾壓著她脆弱的靈覺。星辰崩滅的炫光、蟲群蟄伏的死寂、青銅編鐘的悲鳴、母親強忍的淚眼、哥哥消散的背影…這些碎片如同淬毒的冰棱,反複穿刺著她存在的核心,將她禁錮在一個沒有出口的噩夢回廊,每一次試圖凝聚自我,都會被更猛烈的亂流擊碎。
然而,在這片似乎要吞噬一切的狂暴深淵最深處,一點微光,始終如同風中殘燭般頑強地閃爍著,未曾徹底熄滅。那是一個低沉而熟悉的、帶著砂礫質感的嗓音,日複一日,穿透厚重粘稠的迷障,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地響起。它講述著外界的酷熱如蒸、聲波籬笆在艱難中豎立、星鼎研究取得微小突破、屋頂農場冒出稚嫩新綠、孩子們在寒霜區嬉鬨的笑聲…它絮絮低語著關於“家”的一切細微碎片。這個聲音,連同那些被精心放置在床頭、散發著微弱卻真實生活氣息的“錨點”——熒光苔蘚在幽暗中朦朧的藍光、櫻桃蘿卜飽滿圓潤的可愛形態、兒童畫作上笨拙卻鮮豔的色彩——共同彙聚成黑暗絕望大洋中一座遙遠卻堅定無比的燈塔,微弱,卻持之以恒地為她指引著方向,防止她的意識徹底滑向永恒的虛無。
不知從何時起,那兩顆在銀鐲空間內焦急盤旋、試圖維持秩序的青銅麥粒,其旋轉的軌跡與頻率開始發生極其精妙的變化。它們不再僅僅是散發溫潤的能量,而是開始以一種蘊含古老韻律的節奏共鳴、振動,散發出一種奇特的、融合了秩序、生命與守護意誌的柔和波頻。這種波頻,與季青瑤意識最深處那一點不甘沉淪的清明,產生了玄奧的呼應。
同時,那被強行封印、陷入死寂的數千矽基蝴蝶群,其核心深處那屬於“牧者”網絡的、冰冷無情的底層頻率,似乎也在某種無意識的深層層麵,與她混亂意識中偶然捕捉到的、“蟲巢之心”那恐怖磅礴的吞噬引力相互拉扯、製衡。
內與外的壓力,在她意識的奇點,達到了某個臨界值。
轟!
仿佛宇宙初開般的爆發,並非巨響,而是一種極致的、撕裂所有迷霧與枷鎖的——絕對清醒!
“呃——嗬!”
病床上,季青瑤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流穿過,猛地劇烈彈動了一下,一直緊閉的右眼驟然睜開!長長的睫毛顫抖著,露出的瞳孔先是渙散失焦,充滿了茫然與驚悸,隨即醫療中心熟悉的柔和頂燈、潔白的金屬牆壁、以及床邊監測儀器上規律閃爍的各色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湧入她的視野,艱難地彙聚成清晰的影像。劇烈的眩暈感如同重錘砸擊著她的頭顱,伴隨而來的是一種仿佛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被榨乾了的極致虛弱,連抬起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左眼的位置則傳來一種奇異的、並非尖銳疼痛而是徹底空洞虛無的陌生感,被潔白的敷料嚴密覆蓋著。
她…回來了?從那個無儘的噩夢中?
混沌的潮水急速退去,現實的感官如同決堤的洪流般洶湧而回,帶著一種近乎喧囂的、令人心悸的真實感。空氣循環係統細微而持續的嗡鳴、儀器冰冷規律的嘀嗒聲、自己胸腔裡失控般急促擂動的心跳聲、還有…緊緊包裹著她右手的、溫暖、粗糙甚至帶著薄繭的觸感。
她極其緩慢地、有些僵硬地,仿佛這具身體不再完全屬於自己,一點點轉動脖頸,視線艱難地向下偏移。
顧淩趴在床邊,似乎是睡著了。他的一隻手緊緊握著她的右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甚至有些泛白,即使在睡夢中也沒有絲毫鬆懈。他側著臉趴著,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眼瞼下是濃重得化不開的青黑色陰影,下巴上冒出了淩亂的胡茬,嘴唇乾燥甚至有些起皮。他整個人透著一股幾乎要溢出來的、深入骨髓的疲憊,看起來比記憶中也清瘦了不少,輪廓更加鋒利,卻也更加憔悴。
季青瑤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酸澀與暖流交織著洶湧而上,衝得她鼻尖發酸。她張了張嘴,乾裂的嘴唇翕動著,想發出一點聲音,喉嚨卻乾澀灼痛得如同被砂紙反複摩擦,最終隻溢出一聲極其微弱、氣若遊絲般的沙啞氣音。
但這細微得幾乎可以忽略的動靜,卻如同驚雷般瞬間炸醒了淺眠的顧淩。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鮮紅血絲的眼睛甚至有些渾濁,卻在下一秒精準地對上她睜開的、帶著巨大茫然與脆弱虛弱的右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了。
顧淩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身體瞬間僵硬,仿佛看到的不是現實,而是一碰即碎的幻影。狂喜、震驚、不敢置信、深切擔憂…無數激烈的情緒在他眼中瘋狂翻湧、碰撞,最終被他以強大的意誌力強行壓下,沉澱為一種極度克製、小心翼翼到近乎惶恐的神情,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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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瑤?”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破裂,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輕得如同耳語,“你…醒了?”仿佛聲音大一點,就會驚走這來之不易的奇跡。
季青瑤望著他,用儘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微薄力氣,極其輕微地、幅度小到幾乎看不見地,點了一下下巴。右眼的眼角,一滴淚水不受控製地悄然滑落,迅速沒入她散落在鬢角的發絲中。
顧淩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麵,驟然站起身,動作快得甚至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哐當”一聲脆響,但他渾然不覺,幾乎是撲到牆邊的通訊器前,用儘可能壓製卻依舊難掩激動和急切的嗓音急促道:“醫療中心!白梔!立刻過來!青瑤醒了!重複,季青瑤醒了!”
說完,他立刻返回床邊,想碰觸她,卻又像是害怕碰碎一件無價之寶,手臂在空中停頓了一瞬,最終隻是小心翼翼地、用微微顫抖的指尖,極其輕柔地拂去她眼角殘留的濕痕,聲音放得低柔得不能再低柔,仿佛在安撫一個易碎的夢境:“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特彆不舒服?彆急著說話,慢慢來,緩一緩…白醫生馬上就到,馬上…”
很快,病房門被猛地推開,白梔帶著幾名醫療團隊成員疾步而入,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與職業的專注。一係列快速而專業的檢查迅速展開。
“生命體征穩定!意識清醒!天啊…這真是…奇跡…”白梔一邊操作著儀器,一邊忍不住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了激動與欣慰,“左眼…唉,視神經和部分關聯腦組織的損傷是永久性的…但是…她的整體腦波活動…非常奇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活躍和秩序性…”
就在這時,季青瑤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自己左手腕上的銀鐲。那裡,皮膚感受到一種微妙的、源自內部的溫熱震顫。
嗡…
一種奇異的、隻有她能清晰感知到的細微共鳴,從銀鐲深處傳來。不再是之前那種混亂衝擊或冰冷死寂,而是一種…清晰的、仿佛由無數極其細微的生命脈動低語吟唱彙聚而成的“信息流”。這信息流並非語言,而是更原始直接的感知:外界“螢火走廊”苔蘚穩定生長的“愉悅”感、寒霜區冰係能量維持時散發出的“疲憊”感、屋頂農場那些蔬菜渴望水分滋養的微弱“渴求”、甚至…更遠處,聲波籬笆之外,那些變異生物被驅離聲波影響時產生的“煩躁”與“畏懼”…
她仿佛能“聽”到這座鋼鐵城市本身的生命脈動,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圍一定範圍內生命體最基礎的“狀態”和“情緒”底色!
這種感知還很微弱,模糊不清,如同隔著厚厚的毛玻璃聽聲音,但卻真實不虛地存在著。
她嘗試著,凝聚起一絲微弱的精神力,將其投向銀鐲,投向那兩顆與她意識相連的青銅麥粒。
下一秒,銀鐲表麵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青金色流光,仿佛回應般亮了一下。緊接著,床頭櫃上,那瓶盛放著熒光苔蘚的玻璃器皿中,那些發光的苔蘚仿佛得到了無形的滋養,散發的幽幽藍光驟然變得明亮、飽滿了幾分,持續了數秒之後,才又緩緩恢複到了原來的亮度。
季青瑤愣住了,右眼睜得大大的。顧淩和白梔也敏銳地注意到了這超出常理的細微變化,驚訝的目光在她和那瓶苔蘚之間來回移動。
“這是…”白梔忍不住驚呼出聲,職業的冷靜被好奇與震驚取代。
季青瑤抬起虛弱的右手,手指微微顫抖著,輕輕按在自己依舊起伏不定的心口,然後又指了指左手腕上的銀鐲,用依舊沙啞的氣聲,艱難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它們…在‘說話’…我好像…能‘聽’到一點…”她不知道該如何準確描述這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生命的低語。她似乎因禍得福,在經曆了瀕死體驗、左眼犧牲、銀鐲異變、蟲群封印的多重衝擊下,覺醒了一種極其特殊的新能力——感知甚至輕微影響周圍生命能量場的能力?
顧淩凝視著她,眼中的擔憂漸漸被一種深沉的理解、難以言喻的驚歎以及一絲了然所取代。他上前一步,再次握住她冰涼的手,低沉的聲音充滿了安撫的力量:“彆急,慢慢來,試著適應它。無論發生了什麼,發生了什麼變化,你回來了,安然無恙地回來了,這才是最重要、最值得慶幸的事。”
季青瑤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一如既往的乾燥溫熱與令人安心的力量,右眼望著他憔悴卻無比堅定、充滿了守護意誌的麵容,心中百感交集,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個極其微弱的、卻充滿了依賴與回應的輕輕回握。
蘇醒的喜悅之下,是巨大的身體虛弱和亟待探索的未知新能力。未來的道路,似乎因為這份意外獲得的力量而變得更加複雜莫測,但也因此,重新點燃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無需更多言語,彼此都已在對方眼中讀懂了那份沉重與決心——真正的挑戰,或許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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