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種比宇宙真空還要純粹、比絕對零度還要冰冷的死寂,如同無形的厚重天鵝絨幕布,緩緩卻不容置疑地籠罩了整艘"昆侖號"的主艦橋。
那塊曾經如同催命喪鐘般懸於每個人心頭、由鮮紅數字構成的"末日倒計時"牌,已經碎裂成無數看不見的信息塵埃,消散在虛空之中。
那八顆曾經如同"魔神之眼"般在太陽係中瘋狂閃爍、散發著不祥與毀滅氣息的"紅色行星",也已經重新恢複了它們那熟悉而溫柔的、亙古不變的色彩。水星依舊是那顆沉默的鐵核,金星依舊被那層神秘的金色麵紗所籠罩,而遙遠的木星,那巨大的"大紅斑",也重新變回了那個壯麗而充滿科學美感的宇宙奇觀,不再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規則漩渦"。
四十億年的枷鎖被斬斷了。
神明的審判被"暫停"了。
然而勝利的狂喜卻沒有一絲一毫地降臨在這些剛剛從"斷頭台"下逃出生天的"幸存者"心頭。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邃、也更加令人心悸的"空洞"。
那是一種"精神上的幻肢痛"。
在過去的兩年多裡,那座由星空族構築的"神之係統",就如同一個無處不在的、冰冷的、充滿絕對"秩序"的"神",籠罩著他們每一個人的靈魂。它的存在是他們所有"反抗"的源頭,是他們所有"瘋狂"的動力,也是他們所有"團結"的基石。
而現在,這個"神"死了。
被他們用一種近乎"同歸於儘"的、充滿"病毒"與"bug"的瘋狂方式活生生"搞死了"。
那股曾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的龐大"規則"壓力煙消雲散了。但隨之而來的並非"自由"的輕鬆,而是一種在失去了唯一"敵人"之後所產生的巨大的無所適從的"茫然"。
"……結束了?"
趙磊這位動力學的"暴君",這位在過去的三十七秒裡幾乎要將自己"心臟"都從喉嚨裡吼出來的"鋼鐵巨人",此刻卻如同被抽乾所有力氣的"虛脫者"般癱倒在艦長席上。
他的雙目有些失神地望著麵前那塊曾經瘋狂閃爍著"核心超載"警報、如今卻一片"死寂"的主控屏幕。
他緩緩抬起自己那因過度用力而依舊微微顫抖的、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摸著控製台冰冷的邊緣。
""盤古之心"……"他用一種近乎"夢囈"般的、充滿"失落"與"心痛"的語氣喃喃道,"……它……"
"它死了,趙磊。"
蘇晴的聲音從他身旁傳來。她的聲音一改往日的女王般的自信與銳利,帶上了一絲無法掩飾的深深"疲憊"與"沙啞"。
她正站立在"昆侖之心"的能量檢測模型前。那塊巨大的全息投影上,那個曾經如同微縮宇宙般流淌著"秩序"與"混沌"神聖光輝的"盤古之心"模型,此刻已經變成一顆徹底失去所有"光澤"與"色彩"的灰白冰冷的"宇宙化石"。
"所有"規則"反應都已歸零。"她的手指在那全息模型上輕輕劃過,調出一行行令人心悸的充滿"死亡"氣息的數據流。
""奇點之淚"的"負熵"特性因失去"秩序"規則的"動態平衡"已徹底自我湮滅。"
她緩緩轉身看著艦橋上那些同樣一臉茫然與失落的"同伴"們,用一種近乎"宣讀悼詞"般的沉重語氣宣布了那個所有人都已預料到卻不願承認的殘酷"事實":
"我們失去了唯一的"弑神之矛"。"
"從現在開始,"昆侖號"不再是一艘可以挑戰"神明"的"規則"戰艦。"
"它隻是一艘雖然依舊堅固先進,但本質上與那些被我們嘲笑的"星際海盜"的"鋼鐵棺材"沒有任何區彆的——"
"常規戰艦。"
整個艦橋陷入一片更加深沉的死寂。
他們贏了。
但他們也輸了。
他們用最鋒利的"矛"換來了生存下去的"時間"。
但他們也因此徹底失去了可以保護自己度過這漫長"時間"的"盾"。
"……不。"
就在這股由"勝利"的"代價"所帶來的巨大"失落感"即將徹底吞噬所有人時,一個平靜卻充滿不容置疑"理性"之光的聲音突然響起。
是程宇。
這位ai領域的"新神"在經曆了"蓋亞"的獻祭與"規則雛形"的"頓悟"後,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他不再是那個會因"技術性"難題而抓耳撓腮、情緒波動的"天才"。
他變得更加深沉冷靜,如同一片蘊含整個宇宙"信息"的深邃數據之海。
他緩緩從席位站起。他的目光沒有看那顆已經"死亡"的"盤古之心",而是落在那代表整個太陽係"規則"狀態的更宏觀的信息沙盤上。
"我們失去的不僅僅是"矛"。"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一盆來自絕對零度的"冰水"狠狠澆在每個還沉浸在"劫後餘生"僥幸心理中的執掌者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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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失去了……"牆"。"
他緩緩抬手在那巨大的太陽係沙盤上輕輕一揮。
下一秒那幅他們所熟悉的由"九大行星"包括冥王星)構成的充滿"天文學"之美的靜態星圖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更加"真實"也更加"恐怖"的——
"規則漣漪"的動態傳播圖!
所有人都看到:
一場無形無質卻又真實不虛的"規則"的"海嘯"正以他們所在的太陽係為"震源",向著四周那黑暗死寂的宇宙深空以一種超越"光速"的恐怖姿態瘋狂擴散!
那不是能量的擴散。
那是"存在"本身的擴散。
就好像在一片絕對平靜的黑暗湖麵上突然投下一顆由"太陽"本身凝聚而成的巨大"石頭"!
那激起的"漣漪"足以讓整個"湖泊"的每個角落都清晰"感覺"到這次"投石"帶來的劇烈"震動"!
"在過去的四十億年裡,"程宇的聲音冰冷而充滿如同"教科書"般精準的邏輯,"太陽係雖然是個"牢籠",但同時也是被星空族用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規則"級"信息"迷霧徹底籠罩的絕對"安全區"。"
"在這片"迷霧"保護下,從外部看我們這裡隻是一片在宇宙中隨處可見的荒蕪的毫無"價值"的"死亡"星域。沒有任何文明,也沒有任何"獵食者"會對這樣一片"貧瘠"的土地產生任何興趣。"
"但是現在……"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那正不斷向外瘋狂擴散的"規則"漣漪的最前沿。
"陳默先生用他那天才般的"病毒"戰術雖然成功搞垮了"牢籠"的"操作係統"。"
"但同時我們也親手將那層保護了我們四十億年的"信息"迷霧——"
"徹底撕碎了。"
"我們就像一個剛從一場致命"高燒"中僥幸存活下來的虛弱病人。"
"然後赤身裸體地推開了自己那雖然密不透風卻無比"安全"的病房大門。"
"最終將自己徹底暴露在一片充滿饑餓"豺狼"、貪婪"禿鷲"以及無數我們甚至無法理解其"存在"的"病毒"與"細菌"的——"
"黑暗森林之中。"
他緩緩轉身看著臉色已變得無比凝重卻毫無"意外"的陳默。
"老板,"他用一種無比肯定的語氣說,"您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對嗎?"
陳默沒有否認。
他隻是靜靜看著窗外那顆蔚藍色的美麗星球。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無比複雜的情感。
那情感中有身為"領航員"不得不做出"殘酷"抉擇的"無奈";有身為"守護者"即將帶領剛學會"走路"的"孩子"直麵整個"森林風雨"的"決絕";更有一種源於他身為"達爾克斯人類聯盟戰爭領總司令"的對"宇宙"這片終極"獵場"的冰冷洞察。
"是的。"
他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