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狩獵時代,第九十五天。
72號錐形數據區域,第四維度,“混沌回廊”核心,“寂滅奇點”。
在這片連光線都會迷失方向,時空法則如同沸水般翻湧不休的絕對禁區之中,一座由流動的暗紫色星雲能量所構築而成的華麗宮殿,正如同海市蜃樓般,靜靜地懸浮在一處極其微小、極其不穩定的“規則”平衡點之上。
這裡便是“暗星”賽倫的移動旗艦,也是他進行那場瘋狂造神實驗的秘密巢穴——“虛空王座”號。
宮殿的核心,是一座巨大、空曠、充滿了哥特式詭異美學的圓形大廳。大廳的穹頂並非實體,而是一麵可以直接倒映出外界那光怪陸離的時空風暴的巨大能量天幕。地麵則是由某種不知名的黑色水晶鋪設而成,光滑如鏡,倒映著穹頂之上那扭曲的星光,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腳踏實地,還是懸浮於無儘的深淵之上。
大廳的中央,一個由純粹的精神力所構築的三維立體星圖棋盤正緩緩地旋轉著。棋盤之上,代表著宇宙間各個勢力的無數光點,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一片從棋盤邊緣不斷蔓延開來的黑色陰影無情地吞噬。那片黑色陰影,正是“熵之主”阿紮戈爾的具象化體現。
而在那片即將要被黑暗所徹底淹沒的棋盤一角,一顆小小的,卻散發著頑強白色光芒的棋子,在經曆了短暫的停滯與迷茫之後,竟然再次亮了起來,並且開始以一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決絕姿態,向著一個充滿了未知與危險的全新方向移動。
“暗星”賽倫那由半透明星雲狀能量體所構築的身影,就靜靜地懸浮在這座巨大的棋盤之前。他沒有“看”,而是用他那無處不在的精神力,“感受”著棋盤之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他的眉心處,那顆代表著他意識核心的菱形水晶,正閃爍著一種充滿了玩味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光芒。
“……有趣,真是有趣。”
他那充滿了磁性與優雅的精神波動,如同情人間的低語,在空曠的大廳中緩緩回蕩。
“我以為,在得知了自己那可笑的‘守護’從一開始就失敗了之後,你們會像一群被踩碎了蟻巢的螞蟻一樣,陷入徹底的混亂與絕望。然後,要麼為了那渺茫的希望,掉頭衝回那個早已變成地獄的家園,愚蠢地與那片黑色的海洋同歸於儘;要麼就會徹底地崩潰,在這片冰冷的宇宙中漫無目的地流浪,最終成為某個星際海盜的盤中餐。”
“但是我卻沒想到……你們竟然選擇了第三條路。一條最不合常理,也最……最讓我感到興奮的路。”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顆正在向著未知航道移動的白色棋子之上。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顆棋子的內部,正在發生著某種劇烈的“聚變”。它正在以一種近乎自殘的方式,瘋狂地燃燒著自己那本就不多的能量,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鍛造成一柄更加鋒利、也更加危險的匕首。
“不惜一切代價地解析那艘幽靈船的航道參數,然後進行一次賭上一切的反向躍遷……嗬嗬,真是充滿了你們人類那種特有的,不合邏輯的浪漫主義與英雄主義的瘋狂想法啊。”
賽倫發出了一陣無聲的輕笑,那笑聲中充滿了如同在欣賞一場精彩戲劇般的愉悅。
“你到底想做什麼呢?陳默。我親愛的,來自低維度的‘同類’。你難道真的以為,憑借著你那艘破船和那群剛剛學會飛行的雛鳥,就能找到那場災難的源頭,甚至去改變什麼嗎?”
“不,你不會那麼天真。你一定已經猜到了,那背後有我的影子。你這麼做,隻不過是想用一種最直接、最愚蠢的方式,向我‘宣戰’而已。你是在用你的行動告訴我,你絕不會屈服,你將戰鬥到最後一刻。”
“真是……太可愛了。”
賽倫那星雲狀的身體緩緩地舒展開來,如同孔雀在展示自己華麗的尾羽。他似乎對陳默的這種“挑釁”感到非常的滿意。
就在這時,一個沙啞、充滿了恭敬與一絲恐懼的精神波動,從大廳的陰影中傳了過來。
【“……賽倫大人。”】
“幽靈”那如同流動的暗影般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從黑色的水晶地麵之下浮現了出來。他單膝跪地,將自己的姿態放到了最低。
“說吧,我忠實的影子。”賽倫甚至沒有回頭,“我讓你去調查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是,大人。”】幽靈恭敬地彙報道,【“我已經通過我們安插在‘長老議會’內部的最高等級情報網絡,確認了您之前的猜測。那場降臨在73344星域太陽係)的‘熵’汙染,並非意外,也並非‘熵之主’的本體所為。”】
【“那確實是……‘保守派’的手筆。”】
儘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當親耳聽到這個結論的時候,賽倫那菱形的意識核心,依舊無法抑製地劇烈閃爍了一下,泄露出了一絲冰冷的怒意。
【“根據我們截獲的,來自‘長老議會’最高級彆的加密通訊顯示。他們在一個地球月之前,秘密地啟動了代號為‘淨化之雨’的行動。他們利用一個我們事先也未曾察覺的,隱藏在那個‘神之係統’最底層的後門協議,將一個他們秘密培養了數億年的,被稱之為‘熵之子’的‘規則’級生物兵器,精準地投放到了那顆藍色星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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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熵之子’,其本質是一枚擁有著自我複製與進化能力的‘規則’病毒。它可以通過感染一個智慧生命體作為‘宿主’,然後以那個宿主為中心,將周圍的一切物質與能量都同化為‘熵’的一部分,從而製造出一個小型可控的‘熵’領域。”】
【“‘保守派’的那群老頑固,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有兩個。”】幽靈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無法掩飾的憤怒,【“第一,他們想用這種方式,來徹底地‘清洗’掉那個他們眼中‘規則’最完美的a級避難所,以防止它落入我們‘革新派’的手中,成為您‘造神’計劃的最關鍵素材。”】
【“第二,也是最惡毒的一點。他們想用這場人為製造的‘天災’,來作為一次‘實驗’。他們想看一看,當一個擁有著特殊‘規則雛形’的文明,在麵對‘熵’的汙染時,會產生什麼樣的‘抗體’。他們想從那七十億人類的哀嚎與絕望之中,去尋找一絲可以讓他們那個腐朽的種族,繼續苟延殘喘下去的方法!”】
“……一群……該死的老混蛋!”
賽倫那總是保持著優雅與從容的精神波動,在這一刻終於徹底地失控了!一股龐大到足以讓整個“虛空王座”號都為之震顫的恐怖精神風暴,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大廳的地麵之上,那堅固的黑色水晶,在這股狂暴的精神力之下,竟然如同被重錘敲擊的玻璃般,寸寸碎裂!
他可以容忍失敗,他甚至可以欣賞對手的強大。但是,他絕對無法容忍這種來自內部的,愚蠢而又短視的背叛與破壞!
那些“保守派”的老家夥們,他們根本就不明白“盤古之心”的真正價值!他們就像一群守著金山卻隻知道用金子來墊桌腳的原始人!他們寧願將這份足以讓他們整個星空族都完成終極進化的無上至寶給徹底摧毀,也不願意讓它落入自己這些“革新派”的手中!
這種愚蠢的內耗,這種為了維護自己那早已腐朽的統治地位而不惜自斷臂膀的短視行為,才是導致他們偉大的星空族在與達爾克斯人類聯盟那場持續了數億年的戰爭中始終無法取得決定性勝利,甚至在麵對“熵”的天災時束手無策的根本原因!
良久,那股狂暴的精神風暴才漸漸平息了下去。
“……我知道了。”賽倫的聲音重新恢複了那種冰冷的平靜,但那平靜之下,卻隱藏著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恐怖的殺意。“那麼,‘幽靈’,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這是一個考驗。賽倫在考驗他這個最得力的手下,是否能跟得上他那已經再次開始加速運轉的思維。
幽靈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飛速地思考著。然後,他才用一種極其謹慎的語氣回答道:
【“大人,我認為……這是一個機會。”】
“哦?”賽倫的意識核心微微一亮,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保守派’的這次行動,雖然破壞了我們原有的計劃,但也同樣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全新的,可以一箭雙雕的機會。”】
【“首先,他們將那個他們自以為最完美的‘熵之子’投放到了地球,但這對於我們而言,未必是一件壞事。因為根據我們之前在‘堡壘’基地所獲得的實驗數據顯示,我們所研發的那個‘融合體’,其基因序列對於‘熵’的能量,擁有著極強的親和性與……吞噬性。如果我們能想辦法,將那個‘熵之子’從地球上捕獲,然後將其作為最高級的‘養料’,喂給我們自己的‘融合體’……”】
【“……那麼,我們不僅可以極大地縮短‘融合體’的培育周期,甚至可以讓它在進化的過程中,直接跳過那最危險的幾個階段,一步到位地進化成一個真正擁有著‘熵’之規則的……完美的‘神’!”】
幽靈的這個大膽而又瘋狂的提議,讓賽倫那冰冷的精神波動都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有意思。繼續。”
【“其次,就是那個正在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試圖去尋找真相的陳默和他的‘昆侖號’。”】幽靈的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殘忍的笑意,【“他們現在一定以為,地球上的那場災難是我們乾的。他們心中充滿了對我們的仇恨與憤怒。他們正一頭撞向我們為他們準備好的那個‘陷阱’,也就是羅蘭院長那艘科研船的躍遷起點——一個位於‘混沌回廊’邊緣,被我們提前布置了大量‘噬星者’蟲卵的死亡星域。”】
【“而我們,完全可以將計就計。”】
【“我們可以暫時地收回我們所有的監視力量,給他們一種‘我們已經對他們失去了興趣’的錯覺。然後,我們就靜靜地等待。等待他們與那些被我們喚醒的‘噬星者’們拚個兩敗俱傷。無論他們誰贏誰輸,對於我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如果他們贏了,那麼他們也必定是元氣大傷,到時候我們再以‘救世主’的姿態降臨,不僅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們收服,甚至可以將那些進化後的‘噬星者’也一並回收,作為我們‘融合體’的另一份‘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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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他們輸了……”】幽靈發出了一陣無聲的冷笑,【“……那也正好為我們清除掉了一個不穩定的變數。而我們則可以趁著他們與蟲族大戰,將太陽係的防禦力量都吸引過去的這個空檔,派出我們最精銳的‘影子’部隊,繞過所有的防線,直接潛入地球,去將那個已經‘成熟’了的‘熵之子’,連同那個‘盤古之心’,一同悄無聲息地……打包帶回來。”】
【“這樣一來,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我們都將是那個唯一的,也是最終的……勝利者。”】
幽靈的這番充滿了陰謀與算計的“陽謀”,讓賽倫感到非常的滿意。他沒有看錯人,這個他親手從無數的暗影中提拔起來的“幽靈”,確實擁有著足以成為他左膀右臂的智慧與冷酷。
“很好,很好。”賽倫那優雅的精神波動再次響起,“你的計劃很完美,幾乎考慮到了所有的可能性。但是……你還是忽略了一點,我最忠實的影子。”
【“……大人請指教。”】
“你忽略了那個計劃中,最大的一個‘變數’。”賽倫緩緩地轉過身,他那由星雲狀能量體所構築的“臉龐”,第一次正對著幽靈。那張臉上沒有任何五官,隻有一片深邃到足以將靈魂都吸進去的黑暗。
“那個變數,就是陳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