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狩獵時代,第一百零一天,深夜。
第四維度前哨星域,“亡骸之海”外緣,“無光之城”。
宇宙間有光的地方,便會有影。而在這片連恒星都早已死去,隻剩下戰爭亡魂在無聲哭泣的“亡骸之海”星域,那座被稱為“無光之城”的星際黑市,便是所有陰影中最深邃、最黑暗,也最充滿活力的那一個。
它並非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城市”,而是一個由數千艘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廢棄艦船,如同生長在一起的巨大珊瑚礁般,依靠著彼此的引力與簡陋的對接鎖,強行拚接在一起的龐大聚合體。它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鋼鐵巨獸,靜靜地漂浮在一顆早已熄滅的褐矮星的軌道之上,依靠著那顆死亡星球殘存的微弱地熱與引力來維持著自身最基本的運轉。
這裡是第四維度的法外之地,是所有被主流文明所唾棄的“垃圾”的最終歸宿。星際海盜、賞金獵人、情報販子、走私商人、被流放的科學家、以及來自各個文明的逃亡罪犯……無數見不得光的靈魂,如同逐臭的蒼蠅,彙聚到了這個被秩序所遺忘的角落,共同構築起了一個充滿了混亂、罪惡,卻又遵循著某種最原始的叢林法則的獨特生態係統。
而此刻,在這個巨大鋼鐵垃圾場的某個毫不起眼的“b7”號停泊港,一艘看起來平平無奇,船身上還殘留著幾道猙獰能量灼痕的中型貨運飛船,在繳納了一筆足以讓任何一個普通商人肉痛不已的“停泊費”之後,緩緩地降落在了布滿了油汙與不明液體的金屬甲板之上。
“……嘔……”
當飛船的艙門打開,一股混合了劣質酒精發酵的酸臭、高能燃料泄漏的刺鼻氣味、以及某種不知名生物腐爛的腥臭的濃烈“空氣”,如同實質般的潮水般湧進來的時候,吳昊,這位一向注重儀容儀表,甚至連作戰服的領口都要燙得筆直的天秤座物流執掌者,再也忍不住地彎下腰,發出了一陣劇烈的乾嘔。
“我的老天……這地方……這地方的空氣是有毒嗎?!”他感覺自己那經過了基因優化的肺部,正在向他發出最強烈的抗議。
“歡迎來到‘無光之城’,吳執掌。”一個清冷而又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許琳,這位射手座的材料學女博士,正一臉平靜地看著他。她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緊身作戰服,一頭利落的短發更襯托出她那張知性而又美麗的臉龐。與吳昊的狼狽不堪不同,她的臉上甚至連一絲厭惡的表情都沒有。對於一個整天與各種稀奇古怪的宇宙放射性物質打交道的材料學家而言,這點“味道”簡直就是開胃小菜。
“習慣就好。”單星璿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她同樣換上了一身低調的灰色旅行者風衣,寬大的兜帽遮住了她那引人注目的美麗容顏,隻露出了半截精致的下巴。她的手中,正不動聲色地把玩著一枚看起來像是普通硬幣,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微型高能炸彈的“小玩意”。
他們便是此次潛入行動的核心三人組。
根據陳默與埃蘭長老共同製定的最新計劃,他們必須要在“天蠍宮”的卡路狄亞徹底失去耐心之前,為“昆侖號”和“星塵之民”這兩支弱小的聯軍,找到一個足以與那群瘋子抗衡的“外援”。
而在“無光之城”這個龍蛇混雜的地方,雖然充滿了危險,但也同樣隱藏著無限的“機遇”。這裡有最靈通的情報,有最稀有的技術,甚至……還有可以被金錢所雇傭的,強大的武裝力量。
他們的任務,就是在這片黑暗的泥潭之中,用他們所攜帶的,那些從“血腥彗星”海盜團那裡繳獲的“硬通貨”,來為自己換取足以改變戰局的“籌碼”。
“好了,彆吐了,我親愛的‘商人’先生。”許琳拍了拍吳昊的後背,調侃道,“我們可沒有太多時間在這裡欣賞風景。根據莉娜小姐提供的情報,城裡最大的情報販子,那個被稱為‘千眼’的家夥,每天隻會在‘日落’時分無光之城自己設定的時間),在他那間名為‘遺忘之喉’的酒吧裡待上一個標準時。我們必須趕在那之前找到他。”
“我……我知道了。”吳昊直起身子,從懷裡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後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空氣過濾器,戴在了鼻子上。當那股清新的過濾空氣湧入肺部的瞬間,他感覺自己仿佛重新活了過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雖然略顯浮誇但卻價值不菲的商人西服,臉上那因為生理不適而產生的狼狽表情瞬間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了精明與自信的職業性微笑。
“那麼,兩位美麗的小姐,請允許我這個‘專業人士’,來為你們展示一下,如何在這種地方,用最‘文明’的方式,解決所有不‘文明’的問題吧。”
說完,他便第一個走下了舷梯,身後跟著十二名同樣偽裝成了商隊護衛,由天使軍團最精銳的偵察兵所組成的行動小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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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光之城”的內部,就像一個巨大、裸露、正在緩緩腐爛的機械生物的內臟。
狹窄的通道由無數不同風格的艦船走廊強行拚接而成,有的充滿了達爾克斯人類特有的簡約金屬風格,有的則布滿了星空族那種詭異的生物質紋理。生鏽的金屬管道如同暴露的血管,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不斷地向下滴著散發著惡臭的粘稠液體。忽明忽暗的能量燈管,在通道兩側投下光怪陸離的影子,將每一個從陰影中走過的異星生物的臉龐,都映照得如同地獄裡的惡鬼。
空氣中,除了那股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之外,還充斥著各種震耳欲聾的噪音:從某個不知名酒吧裡傳出的,由重金屬與外星生物的嘶吼所混合而成的瘋狂音樂;從某個地下角鬥場裡傳出的,人群那嗜血的歡呼與某種生物臨死前的淒厲悲鳴;以及……隨處可見的,因為一言不合而引發的,能量槍的射擊聲與利刃入肉的沉悶聲響。
這裡沒有法律,沒有道德,唯一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
然而,就在這樣一個充滿了暴力與混亂的叢林之中,吳昊他們這支看起來就像是“待宰肥羊”的商隊,卻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和諧”姿態,安然無恙地穿行著。
“嘿,前麵的小白臉,把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不然爺爺就讓你嘗嘗我這把‘屠夫’的厲害!”
一個身高超過三米,長著一顆野豬頭顱,渾身肌肉虯結如同花崗岩般的巨大外星生物,揮舞著一把還在嗡嗡作響的鏈鋸斧,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他的身後還跟著七八個同樣麵目猙獰、手持各式簡陋武器的同夥。
這幾乎是每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都必然會遇到的“歡迎儀式”。
周圍那些路過的拾荒者和傭兵們,都紛紛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準備欣賞一場血腥的“開胃菜”。
然而,麵對這赤裸裸的威脅,吳昊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恐懼。他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隻是對著那個野豬頭揮了揮手,臉上依舊掛著那種職業性的和善微笑。
“這位先生,我想您可能對我產生了一點小小的誤會。”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我們不是來這裡製造麻煩的,我們是來談生意的。而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不是嗎?”
“生意?老子就是來跟你談一筆讓你用命來買單的生意!”野豬頭發出一聲狂笑,舉起鏈鋸斧就準備向吳昊的腦袋劈下去。
但就在他舉起斧頭的前一刹那,他那狂笑的表情,卻猛地僵在了臉上。
他感覺自己的後腦勺,被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給死死地抵住了。
他艱難地轉過頭,用眼角的餘光向後瞥去,然後看到了一張讓他永生難忘的臉。
那是一個穿著和他那些同夥一樣破舊肮臟的拾荒者服裝,臉上畫著油彩,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男人。但是,那個男人的一雙眼睛,卻冰冷得如同來自地獄最深處的寒冰,不帶任何一絲一毫的情感。那個男人的一隻手,正抵著他的後腦。而那隻手中所握著的,是一把造型極其奇特,沒有任何扳機,隻有一截不斷散發著微弱空間波動的黑色水晶的……匕首。
野豬頭甚至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就好像他從一開始,就一直站在那裡,如同一個與陰影融為一體的幽靈。
“……你……你是誰?”野豬頭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顫抖。
那個男人沒有回答他。他隻是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野豬頭那因為恐懼而有些僵硬的臉頰,然後用一種陳述事實般的冰冷語氣,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滾。”
一個字,卻仿佛蘊含著屍山血海般的恐怖殺意。
野豬頭感覺自己仿佛被一頭來自太古的洪荒巨獸給死死地盯住了,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瘋狂地尖叫。他毫不懷疑,隻要他再多說一個字的廢話,那麼下一秒,他那引以為傲的,比合金還要堅硬的頭顱,就會像一顆被捏爆的西瓜一樣炸開。
他那幾個原本還在囂張狂笑的同夥,也早已被另外十一個同樣如同鬼魅般出現的“拾荒者”給無聲無息地製住了。他們的脖子上,都抵著一把同樣造型的黑色水晶匕首。
“……我……我們走!我們走!”
野豬頭連滾帶爬地帶著他那群早已被嚇破了膽的手下,狼狽不堪地消失在了通道的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