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紀元:狩獵時代,第一百零八天,午夜。
73號錐形數據區域,第四維度前哨星域,“亡骸之海”。
神之手,緩緩落下。
那並非任何物理意義上的攻擊,而是一種更加宏觀、也更加不可理喻的“規則”層麵的絕對鎮壓。在那隻由純粹精神力所構築的金色巨手籠罩之下,時間仿佛被抽離,空間如同凝固的琥珀,一切能量的流動與物質的運動,都在這一刻被強行地按下了暫停鍵。
“私掠者”號,這艘剛剛才從躍遷中脫離出來的,承載了吳昊所有心血與榮耀的走私貨船,此刻就像一隻被蛛網黏住的蚊蟲,無論它的引擎如何瘋狂地過載轟鳴,無論它的船體如何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呻吟,都無法從那片被金色神威所徹底禁錮的時空中掙脫分毫。
“……該死……該死!動啊!你他媽的給老子動啊!”
指揮室裡,吳昊那張總是掛著從容微笑的臉,第一次因為極致的恐懼與無力而徹底扭曲。他死死地抓著麵前的控製杆,將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試圖讓自己那早已與飛船融為一體的神經鏈接,重新奪回對這具鋼鐵軀殼的控製權。
但是,沒用的。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試圖用手臂去撼動一顆行星的凡人,那股從四麵八方碾壓而來的精神威壓,是如此的宏大,如此的絕對,如此的不講任何道理。它就像一片無邊無際的金色海洋,而他和他這艘小小的貨船,隻不過是這片海洋之中,一粒即將要被徹底碾碎的渺小沙礫。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隻緩緩壓下的金色巨手之上,鐫刻著無數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的秩序符文。那些符文,正在以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從最底層的“規則”層麵,一點一點地“覆寫”著他這艘飛船的存在協議。他感覺自己的飛船正在“死亡”,並非物理層麵的解體,而是一種更加恐怖的,被從這個宇宙的“認知”中強行抹去的概念性死亡!
“……不……我不能……死在這裡……”
吳昊的眼中,閃過了他那因為自己的失敗而支離破碎的家庭,閃過了那個曾經對他充滿了崇拜與愛意的妻子的最後淚水,也閃過了那個在他離開時,還不知道自己將永遠失去父親的年幼的兒子。
一股源自於靈魂最深處的,對於“守護”與“贖罪”的強烈執念,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他將自己那並不強大的精神力,毫無保留地燃燒了起來!試圖在那片足以將神明都徹底鎮壓的金色海洋之中,為自己,也為他那十二名早已陷入昏迷的“幽靈”護衛,爭取到那最後一絲微不足道的生機!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他的那點微弱的反抗,在那隻緩緩壓下的神之手麵前,甚至連一朵小小的浪花都未能泛起,就被無情地徹底碾碎了。
絕望,如同最深沉的冰冷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的整個靈魂。
而就在他即將要被那無邊的黑暗所徹底吞噬的最後一刻。
一個聲音,一個平靜、溫暖,卻又帶著一種足以將整個宇宙都徹底顛覆的絕對意誌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如同創世之初的第一道光,狠狠地刺入了他那即將要崩潰的意識之中。
“……辛苦了,吳昊。”
“……接下來的戰場,已經不是你能應付的了。”
“——退下吧。”
“……老板?!”
吳昊猛地抬起頭,他那因為絕望而變得渙散的眼眸之中,重新燃起了一絲不敢置信的狂喜!
下一秒,一股同樣宏大,卻又與雷昂那充滿了“秩序”與“驕傲”的金色神威截然不同的,一種融合了“矛”的鋒芒與“盾”的智慧的全新意誌,如同蘇醒的太古巨龍,從那艘一直被所有人忽視的,靜靜潛伏在隕石陰影之中的“昆侖號”之上,轟然爆發!
“昆侖號”,艦長閉關室。
單星璿正一臉焦急地守在那個充滿了生命維持液的修複艙前。艙內,陳默依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他的身體雖然在葉知秋那不計成本的治療之下,已經基本恢複,但是他那因為強行對抗“熵”的汙染而徹底燃燒殆儘的精神識海,卻依舊如同一片死寂的廢墟,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
“陳默……你快醒醒……求求你……”她將自己的手掌貼在冰冷的修複艙壁之上,用一種近乎祈禱般的聲音喃喃自語,“我們……快撐不住了……”
她能清晰地“看”到,在那遙遠的戰場之上,吳昊和他的小隊正在經曆著何等恐怖的絕望。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如同天威般不可抗拒的金色精神威壓,正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一點一點地將他們所有人的生存空間都徹底扼殺。
她知道,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所製定的一切計劃,都不過是一個可笑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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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她即將要被這股巨大的無力感所徹底壓垮的時候。
修複艙內,那個一直如同沉睡植物人般的男人,他的手指,突然……輕輕地動了一下。
然後,他那雙緊閉了整整十天的眼眸,緩緩地……睜開了。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
那雙眼睛裡,不再有之前的痛苦與掙紮,也不再有屬於凡人的情感與迷茫。有的,隻是一種絕對的,如同宇宙本身般深邃、浩瀚、包容萬物的……平靜。
但在這份平靜之下,卻又隱藏著一股足以讓所有恒星都為之顫抖的,如同即將要噴發的超級火山般的恐怖力量!
他……回來了!
那個曾經的聯盟雙子星,那個真正的“戰爭領總司令”,在經曆了死亡、重生、迷茫、痛苦與最終的“融合”之後,以一種全新的,更加完整,也更加危險的姿態……徹底地回歸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
陳默的聲音,直接在單星璿的腦海中響起。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足以安撫一切的溫暖與力量。
他緩緩地從修複艙中坐起身,無視了那些連接在自己身上的複雜的維生管道,赤著腳,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閉關室。
當他再次出現在主艦橋,出現在所有十二宮執掌者麵前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們感覺,自己所看到的,不再是那個他們所熟悉的,充滿了人情味的“老板”或者“陳默”。而是一個……真正的“神明”。一個由凡人的身軀所承載的,融合了兩個時代、兩種文明、兩種極致力量的……行走於人間的……規則化身!
陳默沒有理會眾人那充滿了敬畏與震驚的眼神。他隻是緩緩地走到了主艦橋的中央,抬起頭,將他那雙仿佛能看穿時空維度的深邃眼眸,投向了那正在緩緩壓下的,如同天幕般巨大的金色神之手。
“雷昂……”
他用一種隻有老朋友之間才會有的,充滿了複雜情緒的語氣,輕聲地呼喚著那個名字。
然後,他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也沒有毀天滅地的規則波動。
他隻是輕輕地,向前一推。
下一秒,整個宇宙都仿佛為之靜止了。
那隻本是無可匹敵、足以鎮壓一切的金色神之手,在那隻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凡人之手的推動之下,竟然……就那樣……無聲地……停住了。
就好像一堵正在傾倒的歎息之牆,被一根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木棍,給硬生生地撐住了!
這一幕,是如此的詭異,如此的違反常理,如此的充滿了視覺衝擊力!足以讓任何一個看到它的生命,都從心底升起一股最荒謬也最不真實的錯覺!
“……什麼?!”
“獅子宮”聖殿,王座之前,雷昂那張總是掛著絕對自信與傲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震驚表情!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雖然微弱但卻堅韌得不可思議的“意誌”,正從那艘小小的低維度戰艦之中升起,如同磐石般,死死地抵住了他那足以鎮壓一顆小型中子星的“絕對王權”!
那股意誌,並不像他所熟悉的那樣,充滿了鋒芒畢露的毀滅性力量。恰恰相反,它更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充滿了“包容”與“智慧”的深邃海洋。
他的那如同泰山壓頂般的金色神威,在接觸到這片海洋的瞬間,就如同泥牛入海,被無聲無息地化解、吸收、甚至……同化!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試圖用拳頭去擊碎流水的傻瓜,無論他使用多大的力氣,最終都隻會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這個感覺……這個感覺是……奧蘭多?!”
雷昂的黃金眼眸之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他終於認出了那股意誌的本質!那是他另一個宿敵,那個總是用他那該死的“智慧”與“布局”,讓他那引以為傲的“力量”無數次無功而返的,聯盟首席戰略官的“味道”!
“不……不對……”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斷,“這股意誌之中,雖然有奧蘭多那令人討厭的‘智慧’,但它的內核,卻又充滿了另一種……更加霸道,更加純粹,更加不講任何道理的……‘鋒芒’!”
那是一種……仿佛要將整個宇宙都徹底斬斷的,絕對的……“力”!
智慧與力量!
盾與矛!
這兩個本是截然相反,甚至相互克製的終極概念,竟然……以一種近乎完美的姿態,融合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這怎麼可能?!
“……是你……真的是你……陳默!”
雷昂終於徹底地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他的身體因為極致的興奮與戰意,而微微地顫抖了起來!他那雙黃金般的眼眸之中,燃燒起了如同兩顆超新星同時爆發般熾熱的瘋狂火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真的還活著!你竟然還以這樣一種……更加‘完整’的姿態,重新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很好!很好!這真是……這真是我在這無聊了數千萬年的末日逃亡之中,所收到的,最好的‘禮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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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有任何的保留!他那如同神明般浩瀚的精神力,如同決堤的宇宙洪流,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那隻原本還隻是虛影的金色神之手,在這一刻猛地凝實,化作了一顆真正的,由純粹的“秩序”規則所凝聚而成的金色太陽,向著那片同樣在瘋狂擴張的“智慧”海洋,狠狠地碾壓了下去!
一場看不見的,卻又比任何物理層麵的戰爭都更加凶險萬倍的……意誌層麵的巔峰對決,在這片死寂的“亡骸之海”的上空,轟然爆發!
整個戰場的空間,都因為這兩股超越了維度極限的意誌的碰撞,而開始劇烈地扭曲、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