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時,窗外的喧囂正順著半開的窗縫鑽進來。雲瑾坐在床沿,額角還帶著點昏沉的鈍痛,像是做了場漫長得沒有儘頭的夢,可夢裡的內容卻像指間沙,怎麼抓都抓不住。
“芬裡爾?”她下意識喊出聲,目光掃過房間的每個角落——雕花衣櫃的門緊閉著,昨晚那個突然出現的小男孩,連同他眼底的怯懦與不安,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許,這孩子從一開始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換好衣服走下樓,餐廳裡的景象讓雲瑾腳步微頓。長條餐桌旁,幾個玩家正各自低頭用餐,銀質刀叉碰撞瓷盤的輕響此起彼伏,竟透著種詭異的平和,仿佛昨天那場驚心動魄的死亡從不存在。
昨天失蹤的江淮此時坐在靠窗的位置,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正用銀叉慢條斯理地切割盤中的煎蛋,晨光落在他的臉上,竟透著幾分溫和。
管家推著餐車從回廊走來,洗得筆挺的禮服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看見雲瑾,他微微欠身,蒼老的嗓音裡帶著尊敬:“雲瑾小姐,早上好。”
“雲瑾,你可算醒了!”一道清亮的女聲突然響起。雲瑾抬眼,隻見林雪兒正朝她揮手,臉上帶著刻意堆起的笑意,眼底卻藏著幾分警惕,目光在她和江淮之間飛快轉了一圈。
餐桌旁的幾人也紛紛抬眼,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又各自移開。雲瑾抿了抿唇,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裙擺,走到江淮對麵的空位坐下。
“說起來,”周醫生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率先打破沉默,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昨天陳軍死了。今早醒來,連他的屍體都沒了蹤跡。”那聲“惋惜”從他嘴裡說出來,更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林雪兒握著刀叉的手猛地一顫,叉子在盤裡劃出刺耳的聲響。她慌忙低下頭,掩飾住眼裡的驚懼,聲音發緊:“怎、怎麼會……連屍體都不見了?昨晚陳軍不是一直跟王安在一起嗎?怎麼會突然……”
王安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在林雪兒微微顫抖的肩頭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昨晚管家的拐杖聲太嚇人,陳軍胖,跑起來笨手笨腳的,非要往側臥室鑽。我本來想拉他,可他自己慌不擇路,還推了我一把——”他說著,故意露出手腕上一道淺紅的印子,“你看,這就是被他推的。後來我聽見裡麵傳出怪響,隻能先找地方躲起來了。”
他說話時,眼神總往林雪兒領口瞟,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像在跟她單獨解釋。
林雪兒被他看得不自在,往後縮了縮肩膀,卻沒敢直接躲開——在這詭異的古堡裡,多個人照應總比單打獨鬥強。
粉紅兔手裡的湯匙“當啷”一聲掉在盤裡,她臉上的妝容有些花了,看起來氣色不好,眼裡滿是驚恐,“這到底是什麼鬼遊戲?我不玩了,我要出去!”
“恭喜玩家獲得隱藏任務線索——‘芬裡爾日記本’。”
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在餐廳上空炸開,像投入靜水的石子,瞬間攪亂了那層詭異的平和,銀質刀叉碰撞瓷盤的輕響戛然而止。
“恐怕由不得我們。”周醫生搖了搖頭歎氣道“這種遊戲,一旦踏進來,哪有說停就停的道理。”
“隱藏任務?”粉紅兔猛地拔高聲音,眼裡又驚又喜,“昨天有人觸發任務了?是誰?”
林雪兒的目光立刻像釘子似的釘在雲瑾身上,帶著審視和不甘。昨晚雲瑾跟著那個小鬼離開時,她就隱隱覺得不對勁,果然……她攥緊了餐巾,指節泛白。
沒人應聲。王安推了推眼鏡,目光在雲瑾和林雪兒之間轉了圈,慢悠悠道:“先看看線索是什麼。說不定跟我們能不能出去有關呢。”
話音剛落,眾人麵前的空氣突然泛起漣漪,一本皮質日記本憑空浮現。深褐色的封麵上燙著金色字跡——“芬裡爾”,邊角磨損得厲害,像是被人反複摩挲過。
江淮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刀叉,他雙手交疊放在桌沿,目光落在日記本上“芬裡爾”三個字上,眼神深邃得像沉了底的湖。
日記本自動翻開,泛黃的紙頁上是孩童稚嫩的筆跡,墨水有些暈染,顯然寫的時候手在發抖:
6月12日
父親帶回來一個女人。
她穿紅色的裙子,裙擺拖在地板上像未熄的火苗。
父親叫我過去,我攥著口袋裡那顆草莓——早上摘的,最紅最大的那顆,手心都攥出汗了。她蹲下來,裙擺堆成一朵花,眼睛彎起來,和閣樓裡母親畫像上的樣子一模一樣。
“你就是芬裡爾吧?”她笑著看著我。
我把草莓遞過去,蒂上的絨毛蹭到她的指尖,涼涼的。“我叫凱瑟琳,”她接過草莓,指尖碰了碰我的手背,“以後,我來陪你好不好?”
父親站在旁邊,沒說話,但今天他沒罵我“惡靈”。
6月20日
凱瑟琳給我帶了個騎士玩偶。
她說這是“勇士的勳章”。
“芬裡爾以後會成為真正的騎士哦。”她的手指點了點玩偶的頭盔,“等你遇見自己的公主,一定要像這樣握緊佩劍,永遠保護她,不能讓她受一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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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玩偶揣進睡衣口袋,晚上睡覺都攥著。枕頭底下的藍寶石好像更亮了些,像藏了顆星星。
6月28日
凱瑟琳開始給我講睡前故事了。
她坐在床邊,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童話書,書頁翻動時總有淡淡的玫瑰香。
父親最近也變了。昨天他從外麵回來,口袋裡鼓鼓囊囊的,掏出來是水果糖,橘子味的。糖在他口袋裡化了一半,黏糊糊地粘在糖紙上,我剝的時候,糖絲拉得好長,像透明的線。
我把枕頭下的藍寶石拿給她看。凱瑟琳找了個紅絲絨盒子裝起來,放在梳妝台最顯眼的地方,說:“等芬裡爾長大,就把它做成領帶夾,好不好?”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7月5日
書房吵架了。
我趴在樓梯扶手上數台階,數到第十七級時,聽見書房裡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接著是凱瑟琳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像被人揉皺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