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日子像被上緊的發條，試卷在課桌上堆成連綿的小山，牆上的倒計時牌數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減。雲瑾的筆記本早已被全班傳抄得卷了邊角，每道題的解析都寫得像印刷體般工整，連最嚴苛的周老師都在辦公室感慨：“這孩子的解題思路，比傅南還利落幾分。”
沒人再把她當需要特殊關照的轉校生。討論難題時會主動遞過紙條，分組活動時會自然地把她拉進隊伍，她的安靜像夏日裡的薄荷冰飲，總能在兵荒馬亂的複習中，讓人莫名靜下來。
許知夏幾乎成了她的影子，早上的豆漿永遠溫得剛好，晚自習的保溫杯裡總泡著枸杞。傅南總笑話許知夏“提前進入老媽子模式”，轉頭卻趁許知夏刷題時，把她咬過一口的麵包悄悄塞進自己嘴裡。雲瑾看著這兩人每天拌嘴又互相關照，筆尖在草稿紙上頓了頓，突然覺得這樣的高三，好像也沒那麼難熬。
晚自習的喧鬨剛起，謝岐就把物理練習冊往桌角一推，眉頭擰得死緊。江燃叼著支筆湊過來：“謝哥，又卡殼了？”
謝岐沒說話，指尖在模擬卷的英語作文題上敲了敲——紅筆圈出的分數刺得人眼疼。他昨晚翻了雲瑾的成績單，她的英語幾乎滿分，而他連及格線都得踮腳夠。那所南方的重點大學，她的分數穩穩夠上，他卻還差著一大截。
“想提分啊？”後排的男生探過頭，看見那分數樂了，“謝哥你這英語是老大難了，要不找個學霸帶帶？”
“找誰？傅南？”江燃嗤笑，“他那傲脾氣，能給你講題才怪。”
“笨啊。”另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推了推鏡框，朝隔壁班的方向努了努嘴，“嫂子啊！她英語不是快滿分了嗎？你倆不是熟嗎？讓她給你補補，不比自己瞎琢磨強？”
謝岐的耳根猛地一熱，嘴上卻硬：“瞎出什麼主意。”
心裡那點念頭卻像生了根——找她補課？好像……挺合理。
放學鈴響時，雲瑾剛把筆記本塞進書包，手腕突然一輕，書包肩帶被人從後麵輕輕拽住了。力道很輕，帶著點試探的意味。她回過頭，撞進一片溫熱的陰影裡——謝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兩人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起，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撲麵而來。
“那個……”謝岐的喉結滾了滾，鬆開手往後退了半步，耳根紅得厲害，“你……明天有空嗎？”
雲瑾被剛才那瞬間的距離驚得心跳漏了拍，定了定神才問：“有事嗎？”
謝岐攥了攥手心，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我英語太差……想補補。”他頓了頓，像是鼓足勇氣。
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昨晚他媽明明說這周末要回家拿換季的衣服，剛才一時嘴快竟忘了。可話已至此，總不能臨陣退縮，隻能在心裡祈禱母親臨時有事耽擱。
走廊裡的喧鬨仿佛被按下靜音鍵，雲瑾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他話語裡藏不住的局促。她看著少年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突然想起他那天在走廊裡護著她的樣子，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
謝岐猛地抬頭，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藏不住的亮。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隻憋出句：“我……我去騎車送你回家。”
看著他轉身時幾乎要同手同腳的背影，雲瑾摸了摸發燙的耳垂，書包肩帶上仿佛還殘留著他指尖的溫度。晚風從走廊吹過，卷著槐花香，把少女心裡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吹得愈發清晰。
周六下午兩點，雲瑾站在彆墅區的雕花鐵門外，手裡拎著個裝著複習資料的帆布包。初夏的陽光有點烈，她抬手遮了遮眼，就看見謝岐騎著摩托車從裡麵出來，今天穿了件簡單的白t恤，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疤痕。
“進來吧，登記過了。”他把頭盔遞過來，眼神有點不自然地瞟向彆處。
雲瑾跟著他穿過栽滿繡球花的庭院，剛踏上台階，厚重的木門就“哢嗒”一聲開了。一個穿著鵝黃色裙子的女人探出頭，看見謝岐就笑著招手：“小岐，可算把同學盼來了！”
謝岐的耳根“騰”地紅了，悶聲悶氣地喊：“媽，說了彆總念叨。”
“多大了還害羞。”謝母笑著拍了他一下，目光轉向雲瑾時，眼睛瞬間亮了，“這就是雲瑾同學吧？快進來快進來，阿姨早就想謝謝你了。”
“阿姨好。”雲瑾被她熱絡的態度弄得有點不好意思，跟著進了客廳才發現，屋裡比院子裡更熱鬨——茶幾上擺著切好的草莓和藍莓，旁邊還放著一疊剛烤好的曲奇，空氣裡飄著淡淡的黃油香。
“快坐快坐，阿姨給你切了芒果，你嘗嘗。”謝母不由分說地把雲瑾拉到沙發上，又轉身瞪了謝岐一眼，“傻站著乾嘛？給雲瑾倒杯果汁啊！要鮮榨的那個！”
謝岐手忙腳亂地去廚房，路過雲瑾身邊時，壓低聲音說了句“我媽就這樣”，耳根紅得能滴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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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瑾忍不住笑了。謝母看起來比想象中年輕，眼角的細紋裡都透著笑意，說話時總帶著點親昵的尾音，叫謝岐“小岐”時，他就會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不自在偏又不敢反駁。
“雲瑾啊，你跟阿姨說說，小岐在學校是不是很調皮？”謝母挨著她坐下，手裡剝著橘子，“他爸總說他不愛學習，上次模考英語才考了六十分，你說愁人不愁人？”